她感到一阵眩晕,这个缝纫摊是她和园园唯一的生计来源。
王大爷,您这就不讲道理了吧?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插入。
小雪抬头,看见对面修自行车摊的高个男人走了过来。
人家林同志一不偷二不抢,凭手艺吃饭,碍着谁了?
王大爷显然认识这个叫高志华的男人,态度稍微缓和了些。
小高啊,不是我不讲情面,上头有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高志华从王大爷手中抽回执照,递给小雪。
林同志,要不这样,你把摊子搬到我家门口去?那边不临街,不碍事。
小雪愣住了,她认得高志华,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每天在对面修车。
有时会对她点头微笑,但她从不敢多看一眼。
——一个未婚妈妈没有资格与任何男性走得太近。
这...这不合适...小雪低声说,手指绞在一起。
还没等她说完,高志华已经招呼他的朋友肖剑一起动手搬起了缝纫机。
没什么不合适的,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嘛!
缝纫机被安置在高家门口的屋檐下,那里既能遮阳又能挡雨。
比小雪原来的位置好多了,她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道谢。
我...我父亲是林老师,他说您是他以前的学生。
小雪终于想起为什么高志华的名字听起来耳熟。
高志华眼睛一亮,林老师?解放前在圣约翰附小教书的林翰文老师?
他激动地搓着手,哎呀,那您就是林老师的千金了!
我小时候最敬重林老师了,他教我写字读书。
就这样,小雪的缝纫摊在高家门口安了家。
每天清晨,她轻手轻脚地摆好工具,生怕吵醒高家人。
傍晚收摊时,她会把门前打扫得一尘不染。
高志华总是比她来得早走得晚,修车摊的铁锤声成了她工作的背景音。
林同志,喝口水吧,高志华经常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晾凉的茶水。
小雪总是低着头接过,轻声道谢后便不再多言。
她不敢看高志华关切的眼睛,那里面的温暖让她既渴望又恐惧。
多少次,当她缝补到深夜,抬头看见高志华还在修车摊前忙碌。
心中会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
但这个世界对单身女人,尤其是像她这样不清不白的女人,从来都不友善。
听说她以前在乡下插队时乱搞男女关系。
二十八了还不结婚,肯定有问题
看她那狐媚样子,专门勾引男人。
流言蜚语像阴沟里的污水,悄无声息地蔓延。
小雪学会了充耳不闻,只是把头埋得更低,针脚走得更加细密。
只有每月去苏州看园园的日子,她眼中才会闪现一丝光彩。
妈妈!五岁的园园每次都会像小炮弹一样冲进她怀里。
小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那一刻,所有的苦都值得。
园园乖,妈妈给你带了新衣服,小雪抚摸着儿子细软的头发。
贪婪地呼吸着孩子身上的奶香,舅舅和舅妈对园园很好。
但每次离别时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都让她的心碎成一片片。
妈妈为什么不能带我回家?园园含着泪问。
小雪无法回答,上海的小阁楼住不下三个人。
更重要的是,她害怕流言伤害到无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