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感到一阵眩晕,这个缝纫摊是她和园园唯一的生计来源。

王大爷,您这就不讲道理了吧?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插入。

小雪抬头,看见对面修自行车摊的高个男人走了过来。

人家林同志一不偷二不抢,凭手艺吃饭,碍着谁了?

王大爷显然认识这个叫高志华的男人,态度稍微缓和了些。

小高啊,不是我不讲情面,上头有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高志华从王大爷手中抽回执照,递给小雪。

林同志,要不这样,你把摊子搬到我家门口去?那边不临街,不碍事。

小雪愣住了,她认得高志华,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每天在对面修车。

有时会对她点头微笑,但她从不敢多看一眼。

——一个未婚妈妈没有资格与任何男性走得太近。

这...这不合适...小雪低声说,手指绞在一起。

还没等她说完,高志华已经招呼他的朋友肖剑一起动手搬起了缝纫机。

没什么不合适的,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嘛!

缝纫机被安置在高家门口的屋檐下,那里既能遮阳又能挡雨。

比小雪原来的位置好多了,她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道谢。

我...我父亲是林老师,他说您是他以前的学生。

小雪终于想起为什么高志华的名字听起来耳熟。

高志华眼睛一亮,林老师?解放前在圣约翰附小教书的林翰文老师?

他激动地搓着手,哎呀,那您就是林老师的千金了!

我小时候最敬重林老师了,他教我写字读书。

就这样,小雪的缝纫摊在高家门口安了家。

每天清晨,她轻手轻脚地摆好工具,生怕吵醒高家人。

傍晚收摊时,她会把门前打扫得一尘不染。

高志华总是比她来得早走得晚,修车摊的铁锤声成了她工作的背景音。

林同志,喝口水吧,高志华经常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晾凉的茶水。

小雪总是低着头接过,轻声道谢后便不再多言。

她不敢看高志华关切的眼睛,那里面的温暖让她既渴望又恐惧。

多少次,当她缝补到深夜,抬头看见高志华还在修车摊前忙碌。

心中会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

但这个世界对单身女人,尤其是像她这样不清不白的女人,从来都不友善。

听说她以前在乡下插队时乱搞男女关系。

二十八了还不结婚,肯定有问题

看她那狐媚样子,专门勾引男人。

流言蜚语像阴沟里的污水,悄无声息地蔓延。

小雪学会了充耳不闻,只是把头埋得更低,针脚走得更加细密。

只有每月去苏州看园园的日子,她眼中才会闪现一丝光彩。

妈妈!五岁的园园每次都会像小炮弹一样冲进她怀里。

小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那一刻,所有的苦都值得。

园园乖,妈妈给你带了新衣服,小雪抚摸着儿子细软的头发。

贪婪地呼吸着孩子身上的奶香,舅舅和舅妈对园园很好。

但每次离别时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都让她的心碎成一片片。

妈妈为什么不能带我回家?园园含着泪问。

小雪无法回答,上海的小阁楼住不下三个人。

更重要的是,她害怕流言伤害到无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