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年代，私生子是永远洗刷不掉的污点。
回到上海后，小雪更加沉默，高志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关怀变得更加细致入微。
看她饭菜凉了，会悄悄加热，烈日当空时，会递来湿毛巾，下雨前，会提前帮她收好布料。
林同志，您最近气色不太好，一天傍晚，高志华递给她一个油纸包。
我妹妹包的荠菜馄饨，您尝尝。
小雪的手指在接触到纸包的瞬间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不...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她慌乱地收拾针线，却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血珠冒出来的瞬间，高志华已经掏出手帕。
小雪猛地后退，仿佛那方干净的手帕会玷污她。
我自己来！她的声音尖锐得不自然。
高志华愣住了，手悬在半空，林同志，我只是想帮忙
我不需要帮忙！小雪几乎是喊出来的。
随即又为自己的失态懊悔不已，对不起，我...我只是…
她逃也似地离开了，留下高志华困惑地站在原地。
那晚，小雪在阁楼的小窗前坐了一夜，看着对面高家窗户的灯光熄灭，泪水无声滑落。
她多想像普通女人一样，接受这份温暖。
但她肮脏的过去像一道鸿沟，横亘在她与任何可能的幸福之间。
第二天，小雪发现缝纫机上多了一个小纸盒，里面装着创可贴和一瓶红药水。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放的。那一刻，她冰封的心裂开了一道细缝。
时间如黄浦江的水，静静流淌，转眼到了中秋，弄堂里家家户户飘出月饼的香气。
小雪给园园做了件新棉袄，准备第二天送去苏州。
阳光下闪着冷光，她应该拒绝的，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但不知为何，这次她犹豫了。
我...她刚要开口，邮递员的喊声打断了她。
高志华！挂号信！
高志华皱眉接过信，拆开后脸色骤变，肖剑这个糊涂蛋！
他愤怒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小雪捡起那团纸，小心展开，信中。
高志华的好友肖剑因走私自行车零件被判两年劳改，请求高志华照顾他残疾的妹妹肖云。
第二天，小雪没有去苏州，她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肖剑的妹妹。
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时，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坐在轮椅上，屋里堆满了待洗的衣物和未完成的针线活。
你是...高大哥派来的？肖云的眼睛亮了起来。
小雪点点头，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
那一天，她帮肖云洗了积压的衣服，修补了破损的窗帘，还做了一顿热乎的饭菜。
高大哥真好，还惦记着我，肖云感激地说。
自从哥哥出事，邻居们都躲着我走，好像犯罪会传染似的。
小雪缝补的手停顿了一下，她太理解这种被孤立的感觉了。
肖同志，她轻声问，你...恨这个社会吗？
肖云笑了，那笑容出奇地明亮，为什么要恨？
我哥哥犯了错，但他会改过自新，至于我的腿。
她拍了拍轮椅，小儿麻痹症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
离开肖家时，小雪的心前所未有地轻松。她直接去了火车站，买了去苏州的车票。
这一次，她要把园园接回上海，无论面对怎样的流言蜚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