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放下眉笔,拿起妆台上沾湿的细棉布,极其轻柔地擦去一点画得稍重的痕迹。他的指腹不经意地拂过秋雨的眉梢,带着一种无声的亲昵。
[好了。] 江霖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更多的却是满足和欣赏。他心里想,果然不是我的问题,我这不是画的挺好的吗。
他直起身,双手轻轻搭在秋雨肩上,目光灼灼地看向镜中。
秋雨缓缓睁开眼。镜中人,眉如墨画,目似点漆,素净的脸上因方才的亲密接触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他抬眸,与镜中江霖的目光在铜镜里相遇、胶着。
江霖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爱恋和温柔,如同最醇厚的美酒,让秋雨的心尖都微微发烫。
[好看吗?] 秋雨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好看。] 江霖俯身,下巴轻轻抵在秋雨的头顶,双手环抱住他,目光依旧锁在镜中那双含情的眼眸上,[我的秋雨,怎样都好看。但此刻,最好看。]
少年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炽热。
菱花镜里,映照着相依偎的身影,一个低头凝视,一个仰首回应。
最终,少年缓缓低下头,去接近他的美好……
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枚点翠鸾鸟簪在铜镜一角闪烁着幽微的光泽,仿佛也在见证着这份独属于庭院深处的、描眉画黛的缱绻情深。
这段日子,如同偷来的蜜糖,甜得让人心头发颤,忘却了世俗的藩篱。
6
江府深处,江政和的书房弥漫着沉水香凝重的气息,却压不住空气中无形的硝烟。
紫檀木大案后,江政和端坐如山,面沉似水。
他刚听完心腹关于江霖与秋雨在别院种种“逾矩”行径的密报,尤其是江霖竟亲自为那戏子描眉画黛!这简直是在江家的门楣上抹黑!
[混账东西!] 江政和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簌簌作响。
他并非不知儿子与那戏子的事,原以为不过是少年人一时新鲜,玩够了自然就丢开手。
江霖兄长的意外夭折和爱妻的早逝,让他在悲痛之余,对这个仅存的幼子多了几分纵容,却万万没想到,竟纵得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把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捧到了心尖上,甚至动了真情!
这简直是江家的奇耻大辱!戏子,如同精致的玩物,可以赏玩,可以狎昵,却绝不容许登堂入室,染指家族血脉的清白!
[去,把那个逆子给我叫来!] 江政和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江霖被带进书房时,脸上还带着一丝刚从秋雨院中离开的温存笑意,看到父亲阴沉如水的脸色,心猛地一沉。
[父亲。]
[跪下!]江政和厉喝一声,威压如山倾覆。
江霖双膝一软,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
[霖儿,] 江政和的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寒意,[你年纪不小了,该收心了。玩物丧志,也该有个限度!那个戏子,趁早打发了!]
江霖心头剧震,猛地抬头:[父亲!秋雨不是玩物!我……]
[住口!]江政和打断他,眼中寒光四射,[不是玩物是什么?你还想给他什么名分不成?!江家百年清誉,岂能容你如此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