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账本,越看脸色越沉。
俺又“不经意”地提起:“俺爹那块‘镰刀把’地,挨着封四家的地最近,要是封四还不上钱……”
俺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费文典不是傻子,他只是懦弱。当事情牵扯到费家的土地利益时,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他捏着账本,眼神里有猜忌,有愤怒,还有一丝被俺点燃的贪婪。
果然,没过两天,俺爹宁学祥就上门了。
他说是来探望新婚的女儿,眼睛却不住地往费家的院墙和粮仓上瞟。
俺在他面前,故意表现出对土地近乎痴迷的狂热。
“爹,费家的地真多,文典哥说那块‘算盘子地’,土最肥,一亩能多收半担粮食呢!”
俺又状似无意地提起:“就是邻着俺们家‘镰刀把’的封四,最近好像总在附近转悠,嘴里骂骂咧咧的,也不知是为啥。”
宁学祥的脸色立刻就警惕起来。
他那双算计了一辈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机。
俺知道,鱼儿上钩了。
当天夜里,俺借口去庙里还愿,甩开费家的下人,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见到了一个人。
封大脚。
他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背有些佝偻,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磨得发亮的土地丈量绳。
“宁学祥要对你堂哥封四下手了。”俺开门见山。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你若想保住封家的地,就联合村里的佃户去县里告状,”俺压低声音,“但要记住,官绅勾结,状子递上去,只会是肉包子打狗。你们得留下他们官官相护的证据。”
俺没说是什么证据,但俺知道,他懂。
另一边,费文典也被俺撩拨得坐不住了。
他揣着那本被俺做了手脚的账册,第一次以费家女婿的身份,主动找上了宁学祥。
两个各怀鬼胎的男人,为了土地,开始了第一次交锋。
俺则在村里的妇人堆里,散布出新的谣言。
“听说了吗?宁老爷的地窖里,粮食都快堆不下了,就是不肯降租子!”
“可不是嘛,封四就是被他逼得快活不下去了!”
风,被俺一点点扇起来了。
天牛庙村这潭死水,很快就要掀起滔天巨浪。
俺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石榴树,心里一片冰冷。
这出戏,该进入下一幕了。
04.
俺算准了宁学祥会对封四下手,也算准了他会用最阴损的招数。
却没算到,他会把主意打到费文典头上。
那天下午,俺正在房里理账,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女人的尖叫。
是土匪!
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塌着个酒糟鼻,正是杜大鼻子!
俺心里一沉,前世的记忆翻涌上来。绣绣姐就是被他……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直奔书房。
费文典正在里面写什么“土地改革宣讲稿”。
宁学祥这是要借刀杀人,除了费文典这个女婿,再敲诈费家一笔!
俺脑子飞速转动。
不能让费文典出事,他死了,俺的复仇大计就缺了最关键的一环。
俺猛地推开门,故意撞向一个土匪的怀里,手里的算盘“哗啦”一声摔在地上,珠子滚了一地。
“啊!”俺惊恐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