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厚重的钢门在狱卒的推动下开始闭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将最后一点光线缓缓吞噬。

就在门缝即将合拢,黑暗即将彻底淹没一切的刹那——

“圣旨到——!”

一声尖利、突兀、如同裂帛般的嘶喊,猛地从甬道另一端炸响!那声音穿透层层叠叠的阴森石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瞬间刺破了幽冥狱恒古的死寂,也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然扎入我的耳膜。

甬道深处,火把的光芒如同被惊扰的毒蛇,剧烈地摇曳起来,将无数扭曲、跳跃的鬼影投射在湿滑的石壁上。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擂在人心上。火光簇拥着一队人,为首者身着内侍监特有的深紫色蟒袍,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隼,手中高高擎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在幽暗的光线下,那抹明黄刺眼得如同滴落的毒汁。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攥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四肢百骸。我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身后的狱卒们更是面无人色,身体僵硬如石。

紫袍内侍在离我三步远处站定,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冰冷,在狭窄的甬道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典狱长萧夜,接旨!”

所有在场的人,包括那些缩在牢笼深处的囚犯,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我缓缓屈膝,单膝跪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头颅低垂,目光落在面前石板上几道深色的、早已干涸不知多久的血痕上。

内侍展开圣旨,刺耳的帛布摩擦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惊心。他尖利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典狱长萧夜,执掌幽冥狱,位高权重,然其恃权骄纵,目无君上,暗结党羽,心怀叵测,有负朕躬托付之重。更兼贪渎酷烈,草菅人命,罪证昭昭,罄竹难书!着即褫夺一切官职爵位,打入幽冥狱天字第一号死牢,严加看管,听候发落!钦此!”

“钦此”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停滞。甬道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远处不知哪个囚犯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清晰得刺耳。我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按在地面的那只手,五指骤然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之中,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渗出,又被冰冷的地面迅速吸走寒意。

“萧大人……哦,不,是逆犯萧夜,接旨吧?”内侍监那尖细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恶毒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刺破凝固的沉默。

我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张精心描摹过却失了魂的面具。目光越过内侍监那张幸灾乐祸的脸,落在刚刚关闭的那扇厚重钢门上。那门后的黑暗,此刻正无声地嘲笑着我。

“臣……”喉咙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萧夜……领旨。”声音低沉,却奇异地平稳,没有任何波澜。

两名随旨而来的禁卫军甲士,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动作粗暴。冰冷的镣铐“咔哒”一声锁住了我的手腕,那熟悉的重量和触感,此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讽刺。另一名甲士上前,熟练而冷漠地开始剥除我象征身份的典狱长官服、腰牌、佩刀……每剥离一件,都像是在剥去一层属于“萧夜”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