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跟着爹学守井的第三个冬天,落霞村遇上了五十年不遇的严寒。井沿结了厚厚的冰,井水也比往年浅了许多,村民们打水时都得把井绳放得更长。爹整日眉头紧锁,总在夜里提着马灯去井边转悠,回来时棉鞋上沾满冰霜。
“爹,是不是井底下出问题了?”虎娃看着爹冻得发红的手,忍不住问道。爹摇摇头,只说:“井底的泉眼怕是冻住了,得想办法通开。”
这天清晨,爹带着虎娃下了井。越往深处,寒气越重,井壁上挂着晶莹的冰棱,敲上去“当当”作响。到了井底,爹径直走向那个藏在地窖的洞口,推开时虎娃发现,往日湿润的地窖石壁竟结了层薄冰,角落里的陶罐冻得裂开了缝。
“你看这记录。”爹指着石壁上的旧刻痕,“光绪年间也有过一次大冻,祖辈们是用‘暖石法’保住泉眼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裹着几块黑褐色的石头,“这是从塬上老窑里挖的耐火石,能吸热保温。”
两人在窖里忙碌起来。爹教虎娃辨认泉眼的位置——就在地窖最深处的石缝里,此刻正冒着丝丝白气,却没了往日的水流声。他们把耐火石一块块垒在石缝周围,又点燃带来的干柴,让烟气顺着石缝往里钻。“火不能太旺,得慢慢焐,不然泉眼会裂。”爹一边添柴一边叮嘱。
火光映着爹的脸,虎娃忽然发现地窖角落的木箱里多了个新本子。他翻开一看,上面是爹新写的记录,除了水位和日期,还有几行小字:“虎娃十三岁识水语,十五岁下窖学暖石,十六岁……”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
“这些石头真能管用?”虎娃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有些打鼓。爹往火堆里添了把松针,说:“这法子是祖辈传下来的,当年你太爷爷就是靠它,让全村在大冻天里没断过水。守井不光要记符号,还得懂土法子,这都是救命的本事。”
就在这时,石缝里传来“滴答”声,一滴水珠落在火堆旁的石头上,瞬间化开一小片冰。爹眼睛一亮:“通了!泉眼醒了!”他连忙熄灭火堆,用布把耐火石裹好,“这些石头得留着,明年开春还能用。”
爬上地面时,天已擦黑。虎娃回头望了望井口,忽然明白爹为何总说“井底沉着东西”——那不仅是记录旱涝的图纸,是保温的耐火石,更是祖辈们传下来的生存智慧,是在绝境里护着全村人过日子的念想。
夜里,虎娃躺在床上,听见爹在院里劈柴,准备明天再去加固泉眼。他悄悄起身,从怀里掏出自己画的泉眼图,上面用红笔标着今天发现的水流方向。他知道,这井底的秘密,他要学的还有很多,而这份守护的责任,早已顺着井绳,悄悄系在了他的心上
。
井底下的秘密第三章
开春后,落霞村来了位戴眼镜的年轻人,说是县水利局的技术员,要给村里勘测新水源。他拿着仪器在井边转了三天,最后摇摇头:“这口老井的水脉快断了,得打新井。”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村里人心上。爹听了没说话,只是那天傍晚,带着虎娃又下了井。井底的地窖里,爹指着石壁上最古老的一道刻痕说:“你看这道‘水纹线’,光绪年间大旱时,泉眼比现在还浅,祖辈们硬是在窖底往下挖了三尺,找着了新水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