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清晨醒来,鼻腔里一股浓烈的铁锈腥甜。他茫然地抬手一摸,指尖一片粘稠的猩红。枕边也留下几滴早已干涸凝结的暗褐色斑点,像某种昆虫丑陋的遗留物。胃里一阵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背心。
2 巷口的风水疮疤
社区医院的老医生,戴着厚厚的眼镜,把那张血常规报告单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终于抬起头,花白的眉头拧成一个沉重的结:“孩子……你这……”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像压抑着什么重物,“……情况很不好啊。”他指向报告单上低得令人心慌的几项数字,尤其是“血小板”后面的箭头——一个刺眼到让人窒息的向下标记,“……几乎是零……这……再生障碍性贫血……重型的……”窗外有风掠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医生的声音被拉长、变形,那个绕口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病名在陈默脑子里空茫地回荡。“治得及时……能控制……但这个花费……”老医生后面语重心长的话语,陈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绝症”一个榨干了他所有仅存热望的判决。他捏着那张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纸,一步一步从昏暗肮脏的走廊挪回他那同样昏暗冰冷的药铺。深秋的寒意从未如此刻骨,穿透单薄的衣衫,钻进骨髓。他靠着冰冷的柜台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上,整个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磕碰的声音在死寂的铺子里格外清晰。孤绝像是潮水终于漫过头顶,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气息也彻底淹没。
而落井下石者,绝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机会。砸门声是在一个同样下着冷雨的傍晚响起的。那声音不是敲,是撞,带着势在必得的蛮横。沉重的旧木门板在拳头下痛苦地震颤,震得墙角的浮灰簌簌落下。“陈默!开门!再他妈装死老子砸门了!”王彪那粗嘎的公鸭嗓穿透了雨声,也穿透了木板。
陈默扶着柜台,花了足足一分钟才积攒起一点力气去拉门闩。门刚开一条缝,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冷风和着王彪身上廉价的烟草味、汗酸味一股脑扑进来。王彪身后跟着上次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还有两个流里流气、纹着刺青的帮闲。
“哎哟,还没病死啊?”王彪叼着烟,一脚踏进来,眼神贪婪地在那些古旧药柜、蒙尘的铜斗上扫视,最后像黏胶一样糊在陈默苍白得发青的脸上。“我说小陈老板,你人在这棺材里趴着,占着风水宝地,是想把大伙儿都带进去呢?”一滴冰冷的雨水沿着王彪油腻的头发滴落,砸在陈默脚边。陈默下意识地后退,身体贴到了冰冷的墙角药柜。“彪哥……有事?”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有事?没事老子闲得慌来闻你这药罐子味?”王彪猛吸一口烟,烟头瞬间烧红,一蓬呛人的烟雾直喷到陈默脸上,“听着!少跟我废话!我姐夫胡老五,看在你死去老子面上,仁义!但现在呢?你他妈这铺子招灾惹祸,街坊四邻有家难安!你自己看看!外面谁不戳你脊梁骨?!顾家小子被你克死了才多久?你又摊上这么个一身烂疮的死病!你想拉着大家伙儿一起给你陪葬吗?”
“铺子……合同……”陈默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弓成一道绷紧的弦,喉头翻涌着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