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卫生间爬出来，我冲回客厅。眼前的一幕让我几乎停止呼吸——
那个装满奶奶唯一遗物的沉重实木相框，此刻正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玻璃彻底碎了，细小的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惨淡又锐利的光，像无数只嘲讽的眼睛。那些玻璃渣子下面，还残存着我童年时唯一一张和奶奶的合影，照片上奶奶慈祥的笑容如今被裂纹无情地分割。 那是她抱着五岁时的我，在胡同口那棵老槐树下照的，背景模糊，但奶奶的笑颜是我心底永不褪色的暖阳。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我跪下去，几乎是本能地想从玻璃碎片里抢救那张承载着我全部温情的照片。每一次触摸那些冰冷的碎片，都像摸到了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撕裂的疼。
就在我小心翼翼地捏起照片一角，试图将它剥离出来时，指腹却碰到了一个陌生的、坚硬的边角。不是照片，比照片更厚实一些，就藏在奶奶照片的……后面？我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
心跳如擂鼓，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沉重，几乎要跳出喉咙口。窗外的暴雨更猛烈了，电光闪烁，瞬间点亮了屋内，又迅速被吞噬在无边的黑暗里，只留下一道惨白的残影烙印在眼底，更映照着我内心的惊涛骇浪。我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挪开那张伤痕累累的祖孙合影。
一张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崭新的彩色照片暴露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
非常、非常年轻的男人。大概二十出头。穿着现在年轻人绝对不会碰、款式老土得掉渣的灰色夹克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站在一片废墟残垣前，背景能看到坍塌的石柱和裸露的钢筋骨架，像是某个废弃的建筑工地，又像是遭遇过某种劫难的现场。光线有些暗，但他的五官在昏暗中依然清晰地展现：英挺的鼻梁，略显薄情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尤其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远超年龄的沉重，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狠戾？ 但他正对着镜头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那笑容勉强又古怪，像在努力营造一种轻松的假象，与他眼里的内容割裂得可怕。
这绝不是一张轻松愉悦的留影。
然而，照片最醒目的地方，不是他，也不是那片残骸，而是他用手指比向身后的废墟方向，指尖沾着一抹刺眼的、已然干涸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像一道冰冷刺骨的闪电，瞬间劈开我混乱不堪的世界！
“轰隆——！”
又一道炸雷响起，紧接着屋内仅有的光线——那盏悬着的灯泡，挣扎着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像巨大的、沉默的幕布。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蓝光，固执地映照着照片上男人那张年轻又矛盾的脸庞。
是谁？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奶奶视若珍宝的相框背后？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那血迹是怎么回事？！奶奶为什么要藏着这样一张照片？奶奶从不认识这样的人啊！无数个带着巨大惊叹号的疑问瞬间塞满了我空荡荡的颅腔，碰撞着，几乎要炸开。失业、失恋带来的巨大失落感被一种更猛烈、更原始的恐慌和震惊所覆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在死寂的黑暗中发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