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毫无征兆地发热、发酸。紧绷了数日的恐惧、孤独、疲惫,在这一刻被这熟悉的温柔旋律彻底瓦解。黑暗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安全的儿童房,妈妈就坐在床边……
理智的警报在心底尖啸,试图刺破这层危险的温情迷雾。警告!这是陷阱!不能回应!但情感的洪流太过汹涌,它冲垮了所有由恐惧筑起的堤防。那份对温暖的渴望,对安抚的本能需求,在连续数夜的非人折磨后,压倒了冰冷的规则。我的嘴唇,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不受控制地翕动,一句带着哭腔的、本能般的疑问,冲破了齿关,在寂静的卧室里清晰地响起:
“谁……谁在弹琴?”
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梦呓般的恍惚,但在死寂的深夜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轰!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重得如同巨石砸落的巨响毫无预兆地爆发!卧室通往走廊的木门、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甚至壁橱的门,在同一刹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无形的恐怖力量狠狠砸上、封死!巨大的撞击声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抖,灰尘簌簌落下。仿佛整个空间被瞬间扔进了一个完全密封的铁罐头!
黑暗瞬间吞噬了仅存的一点微光(如果之前还有的话),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伸手不见五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完了!那三个字!我说出来了!我打破了禁忌!
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与黑暗之中,那《摇篮曲》的旋律……变了。
它依旧保持着舒缓的摇篮曲节奏,但音色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恐怖转变!不再是清脆的琴音,而是变得粘稠、湿滑、沉重!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被浸泡在浓稠的液体里再被挤压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液体流淌的汩汩声!仿佛有无数粘稠的血浆,正顺着钢琴的内部结构缓缓流淌、汇聚!
“咕嘟…叮…咕咚…”
诡异的旋律继续着,伴随着那令人作呕的液体流淌声。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铁锈浪潮,猛地冲破了墙壁的阻隔,从书房的方向汹涌而来,瞬间灌满了整个卧室!那甜腻、腥咸的味道浓得化不开,直冲脑门,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
不!不能待在这里!必须逃出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带来的僵直。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冲向记忆里房门的位置。
“砰!”
额头狠狠撞在冰冷的、坚硬如铁的木板上,剧痛伴随着眩晕袭来。我顾不上疼,发疯般用肩膀去撞,用脚去踹!那扇几秒钟前还是普通木板的门,此刻却坚硬得如同银行的金库大门,纹丝不动!窗户!窗户也不行!手指触碰到冰冷的玻璃和坚固的窗框,同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封死!
“放我出去!开门!” 我嘶哑地尖叫,绝望地拍打着坚不可摧的门板,指甲在木头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回应我的,只有那越来越响、越来越粘稠诡异的《摇篮曲》,以及那越来越浓郁、几乎要将人溺毙的血腥味!黑暗中,我感觉有粘稠冰冷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臂上,带着铁锈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