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在我陷入彻底的绝望,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被血腥和诡异的琴音包围时——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纸张被点燃的声音响起。

就在我正前方的黑暗中,书房的方向,一点微弱而诡异的红光幽幽地亮了起来。那光芒极其黯淡,却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我的视线。

是琴谱架!

那本摊开的、空无一物的陈旧琴谱上,一行字迹正由内而外地浮现出来。不是墨水书写,也不是灯光映照。那字迹本身就在发光,一种暗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在燃烧,又像是刚刚从伤口里流淌出来,带着一种活物般的粘稠质感。

红光勾勒出两个扭曲的大字,像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

**“留 下”**

字迹在红光中微微扭曲、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下来。

“呃……”

一声极轻极细的、如同幼儿梦呓般的抽噎声,毫无预兆地紧贴着我左边的耳朵响起!冰冷的气息瞬间拂过我的耳廓,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泥土的腐败气味!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脖子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轴承,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一点一点、无比艰难地、带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转向左侧。

一片粘稠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那声音的来源处,空无一物。

但就在我视线所及的极限边缘,在眼角余光刚刚能扫到的、冰冷坚硬的门板上,紧挨着我肩膀的位置——

一个清晰无比的血手印,正缓缓地“印”了出来!

小小的,五指纤细,像是属于一个孩童。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门板向下蜿蜒流淌,在绝对黑暗的背景中,那暗红显得如此刺眼,如此邪恶!新鲜的、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摇篮曲》旋律,在这一刻骤然拔高!曲调陡然变得尖锐、扭曲、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入我的大脑深处!每一个扭曲的音符都像在尖叫:“留下!留下!永远留下!”

红光闪烁的血字“留下”在我眼前疯狂跳动,孩童的抽噎声在耳边缭绕不去,冰冷的触感仿佛已经贴上了我的皮肤,浓郁的血腥味灌满了我的口鼻肺腑……巨大的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扼住了我的咽喉,将我的四肢百骸彻底冻结。我瘫坐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背靠着那扇坚不可摧、印着血手印的门板,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连尖叫都发不出一丝一毫。

视野开始旋转、模糊、变暗。意识被那扭曲疯狂的琴音和无处不在的血腥挤压着,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沥青湖底。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滑入黑暗深渊的最后一瞬,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感知穿透了重重恐惧的屏障,传递到我的肩膀上——

一点冰冷、粘腻、带着明确轮廓和重量的触感,轻轻地、轻轻地搭在了那里。

像一个孩子,终于找到了玩伴,心满意足地……把手放了上来。

那扭曲到极致的《摇篮曲》旋律,如同丧钟的轰鸣,在我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化作了永恒的安魂曲调。

冰冷,刺骨的冰冷。不是空气的温度,而是某种更深邃、更邪恶的东西,如同无数根淬了寒毒的针,从皮肤直刺骨髓,再钻进灵魂深处。我被这极致的寒冷惊醒,或者说,是被强行从一片混沌的虚无中拖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