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沈家的女婿,新科状元李承泽,他这根看似风光的新枝,又如何能置身事外?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席卷全身。他之前感受到的暗流涌动,此刻终于露出了狰狞的冰山一角!
他起身,走到沈月如面前。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伸出手,第一次,主动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她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即软了下来,额头抵在他的胸前,压抑的啜泣声闷闷地传来,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是在安抚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有我在。”
怀中娇躯的颤抖和低泣,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刺在李承泽心上。那句“有我在”的承诺,在沉甸甸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沈家与江南盐引案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罩下,而网绳的另一端,正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越收越紧。
几日后,一份措辞严厉、直指沈敬在江南盐道官员任免中“用人失察,难辞其咎”的弹劾奏章,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块,在死水微澜的朝堂上激起了巨大的涟漪。紧接着,仿佛约好了一般,关于沈家姻亲、门生在江南各地“倚仗权势,干预盐务”的风闻,开始甚嚣尘上。矛头虽未直接指向李承泽,但那份冰冷的寒意,已透过无数双窥探的眼睛,直逼状元府邸。
李承泽的处境变得微妙而危险。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些曾经在琼林宴上对他笑容可掬的同僚,如今目光闪烁,交谈时也多了几分刻意的疏离。连翰林院中那些清贵的编修们,议论起江南局势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待他走近便戛然而止。无形的壁垒正在他周围竖起。
他变得更加沉默,下值归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时是在宫门外枯等,希望能获得面圣自辩的机会;有时则是在一些门庭冷落、却消息灵通的茶肆酒楼独坐,试图从市井流言中拼凑出更清晰的脉络。然而,每一次尝试都如同石沉大海。宫门深似海,帝王的御座高高在上,他一个小小的新科状元,人微言轻,连递进去的辩解折子都如同泥牛入海。
沈月如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她不再多问朝堂之事,只是将府中打理得更加井井有条,用无微不至的关怀包裹着他。但李承泽能看到她眼底日益加深的忧虑,看到她偶尔对着窗外凋零的秋荷怔怔出神时,那紧蹙的眉头。那份强装的平静,比哭泣更让他心痛如绞。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转机,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深渊,在一个萧瑟的黄昏悄然降临。
那日,李承泽拖着沉重的步伐从翰林院出来,正欲上轿,一个穿着不起眼灰布短衫、面容平庸的汉子快步走到他轿前,躬身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只说了一句:“故人相托,请李大人亲启。”随即迅速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中。
李承泽心中警铃大作。回到书房,屏退左右,他拆开了那封带着诡异香气的信。信笺是上好的薛涛笺,字迹却透着一股凌厉的锋芒,并非他熟悉的任何笔迹。内容极其简短,却字字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