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请母亲冬安。”
我行礼的姿势很标准，但母亲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她抬头，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仍然低下头翻看堆积成山的账本。
「郡主有心了，嬷嬷带她回去吧。」
嬷嬷轻轻推了我一下，我这才小声开口。
「母亲，儿新学了一首诗……」
母亲抬起了头，在她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审视下，我脑子一片空白，竟然直接失声。
我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对我很失望一般。
可我抬起头，她的神情仍然是端庄肃穆的，就像小佛堂里的金身菩萨，悲悯而又冷漠。
母亲抬起手似想招我过来，可不知为何，她又垂下了眼。
「好好照顾郡主，我会换位新的女史来教她。带她下去吧。」
我心里一惊，惶惶地看向嬷嬷，她微不可察摇了摇头。
「是，太子妃。」
母亲果然给我换了位女史，她细细问过我读过哪些书，学了什么东西，才定下如何教我。
跟之前那个温柔和气的女史姐姐不同，新来的女史不苟言笑，十分严肃。
她不再仔细教我吟诗作对，而是教我读史，明辨是非，又教我学琴，陶冶情操。
晚上嬷嬷搂着我睡，她正哄我时，倏地说。
「嘉姐儿，太子妃其实很关心您。只是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了。」
我阖上的眼皮不禁发颤，却倔强地没有睁开眼，嬷嬷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睡吧，快睡吧。」
她声音几不可闻，我听出了嬷嬷话里的担忧。
「希望这次，东宫能迎来一个健康的皇孙。」
可父亲不是生病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庶母怀孕呢……
我想睁开眼询问嬷嬷，可想起白日女史所教的内容，又默默合上了嘴。
多思考，少说话，在宫里，多说多错，而且隔墙有耳。
我嘴里有点发苦，丝毫没有睡意。
不知何时起，我便意识到，其实皇爷爷并不喜欢我们。
所以父亲、母亲，我，东宫所有人，都要谨言慎行。
我默默告诉自己，我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不能给父亲、母亲添麻烦。
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母亲对着我微笑，她向我招手，我顺从地依偎在她怀里。
她的怀抱也是温暖的。
03
东宫怀孕的那个庶母，生下了病殃殃的皇孙，嬷嬷说，那是我五弟。
父亲很开心，他苍白的眼眉含着笑，看见我时，还弯腰揉了揉我的发顶。
他的语气很轻快：「嘉姐儿有弟弟了……」
父亲把五弟交给了母亲抚养，所以她更忙了，忙的没空多看我一眼。
我抿了抿唇，往后瞥了一眼。
母亲正弯腰写字，她的桌案永远是堆积如山的册子。
她身旁放着摇篮，周围一群宫女、嬷嬷眼睛不眨的盯着看。
嬷嬷叹了口气，我强忍着胸腔涌上来的酸意，努力撑出笑脸。
「走吧，该去读书了。」
五弟虽然病殃殃的，时常生病，但也好好长到了五岁。
可哪怕父亲有了个儿子，王叔们仍然有新的措辞，去嘲讽我们。
说五弟体弱，难以活到成年，说东宫子嗣单薄，又说，太子妃不贤。
他们总有那么多的道理。
而皇爷爷对我们，也总有那么多不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