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皇祖母，讨厌父亲，讨厌东宫的一切。
人人都知道，陛下喜欢贵妃所生的贤王叔。
陛下给贤王叔造了一所，远超亲王标准的府邸，还给他五百精兵护卫。
贤王叔遇刺，他不分青红皂白，先把父亲叫去，训斥了一番。
人人都说，皇爷爷要废太子。
我忍住没有哭出来，惶恐的不知所措。
「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母亲眼圈泛黑，她表情淡淡的，有点疲倦，招手唤我。
我迟疑地看着她，母亲仍然平静地看着我，我慢慢挪过去，靠在她的怀里。
她轻轻地抱住了我，像月亮含住了乌云。
是一个很短暂的拥抱。
「别怕。」
母亲的声音沉稳，好像在她看来，再大的事情，都不算什么。
可我发现她拥住我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我伏在母亲的桌案睡熟了，有一双冰冷的、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我的发顶。
「陛下要带诸王去南巡，这是殿下，唯一的机会了。」
「太子妃，不必再提了。孤不能做乱臣贼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我听见了母亲压抑地哭声，但我不敢睁开眼睛。
「原是我对不住你。」
父亲重重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很温柔，可我听着却觉得心里发酸，滑落的眼泪被垫着脸的衣袖吸走。
殿里刹那间，静寂无声，再没人说话，连母亲低低的哭声，也听不见了。
父亲伏在我的耳边，「嘉姐儿，无论你听见了什么，都不能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我醒了的，只怯怯看着他们。
母亲身影是背着光的，我看不清她的神情，跳跃的烛火，只勾勒出她消瘦的下颌。
但身旁坐着的父亲却极为温和，他身上透着浓郁的苦味，还有淡淡的芳润甜香。
他不容置疑地，又重申了一遍，「嘉姐儿，知道吗，今夜的谈话，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原本想点头，却只是垂下眼，怯怯回答。
「儿什么也没听见。」
我听见父亲笑了一声，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快睡觉吧。」
他身上浓郁的苦药味，和淡淡的芳润木香，静静环绕着我。
母亲也走过来，将我搂在怀里。
我从未感到如此安心过，沉沉地陷入了甜梦。
等我醒来，一切都变了。
这一夜，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04
她们告诉我，太子妃娘家谋逆犯上，所以母亲因羞愧，悬梁自尽了。
父亲也因此事，一病不起。
没有人再跟我解释什么话。
我身边很多宫女、内侍都被人径直拉出去了，她们哭喊着让我救。
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这夜，我在睡梦中惊醒，却发现守在我身边的嬷嬷也消失不见了。
跳跃的烛火，是歪歪扭扭，斑驳的光影，是活过来的野兽，它正死死地盯着我，垂涎着、等待着我露出破绽。
我不敢再闭上眼睛，我害怕，我会是下一个不见了的人。
次日一早，来了位新的嬷嬷，她不苟言笑，像个木头桩子，无论我怎么说，哭也好、闹也好，她都无动于衷。
「郡主，您该用膳了。」
「郡主，您该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