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 锤头砸下去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像山里受惊的野兽。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带着铁锈味。光棍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房梁，跟我娘当年发疯时看的是同一个地方。
血顺着炕席的纹路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我瘫坐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锤头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窗外的狗突然狂吠起来，月光从窗棂钻进来，照亮我满手的红。
“跑...... 快跑......” 我抓起藏在炕洞里的钱和干粮，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冲出屋。光着脚踩在碎石路上，疼得钻心，却不敢停。村口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像奶奶叉着腰骂人的样子。
不知道跑了多久，露水打湿了裤脚，脚踝被荆棘划得鲜血淋漓。远处传来鸡鸣时，我才发现自己跑到了后山，脚底板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太阳爬到头顶时，我看到了一顶蓝色的帐篷。有人从里面钻出来，穿着干净的衬衫，不是村里人的灰扑扑的样子。我拼尽全力冲过去，没跑几步就绊倒在石头上，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这里有个人！” 模糊中听到有人喊。一双干净的白球鞋停在我眼前，裤脚沾着点泥土，跟记忆里沈清砚的样子慢慢重合。
“招娣？” 他的声音带着惊讶。我挣扎着抬起头，阳光太刺眼，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声音像山泉水，凉丝丝的浇在心上。
“带...... 带我走......” 我抓住他的裤脚，指甲深深嵌进布料里。血和泥蹭在他的白衬衫上，像幅丑陋的画。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蹲下来扶我，手指碰到我胳膊上的伤口时顿了一下。周围很快围拢了几个人，都是那天跟他一起来的，有人举着相机，有人拿着笔记本。
“带我走，求求你们了，带我离开这里......” 眼泪突然涌出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们会打死我的...... 跟我娘一样......”
“先别激动，我们可以帮你报警。”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担忧的脸。
“报警没用......” 我拼命摇头，想起爹打断那个女人腿时的样子，想起村里的人都帮着他抓逃犯，“他们都是一伙的...... 求求你......”
沈清砚沉默了片刻，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山风吹过，带着松针的味道，跟他身上的气息很像。
“收拾东西，我们马上撤。” 他突然站起来对其他人说，声音很稳，“把急救箱拿来，先处理她的伤口。”
有人递来干净的毛巾，有人给我包扎脚踝。沈清砚蹲在我面前，用矿泉水帮我擦手上的血：“别怕，我们带你出去。” 他的手指很轻，不像村里男人那样粗野。
“可是......” 戴眼镜的女生欲言又止。
“带她走。” 沈清砚的声音不大，却没人再反驳。他们七手八脚地拆帐篷，把仪器往越野车上搬。有人给我找来一双干净的运动鞋，还有件带着洗衣粉香味的 T 恤。
坐进汽车时，我浑身都在抖。沈清砚坐在我旁边，递给我一瓶温热的牛奶：“先喝点东西。”
“谢谢......” 我捧着牛奶，眼泪又掉了下来。车窗外，大山慢慢往后退，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终于被甩在了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