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风裹着碎雨,刮在脸上像细针。
我把警用摩托车停在老城区的巷口,车座凉得透进裤子,后视镜里晃着自己模糊的脸——藏青辅警制服,帽檐压得低,左胸的编号“0739”被雨水浸得发深。
这是我当辅警的第三年,值夜班的第二年。
没人愿意来老城区,巷子像盘在地上的蛇,路灯十盏坏八盏,连监控都懒得往这儿铺线。
但我不讨厌,至少这儿的安静是真的,不像队里那些“正式编”看我的眼神,总裹着层说不清的东西。
“嘀嘀——”
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电流声刺啦响。我摘下来按了通话键:“0739收到,讲。”
“南顺街老染坊那边,居民报的警,说听见里头有动静,像是……敲东西的声儿。”是调度室小张的声音,混着键盘敲击声,“那地方不是早封了吗?你去瞅瞅,要是流浪汉就赶赶,别出岔子。”
“知道了。”我把对讲机别回去,拧动车把。
摩托车的引擎在空荡的街上扯出长音,路过南顺街口的老槐树时,枝桠上的雨水“啪嗒”掉在头盔上,吓了我一跳。
老染坊在街尾,三层青砖楼,墙皮剥得像起了疹子,木窗棂糊着破报纸,风一吹哗啦啦响。
光绪年间就有的铺子,后来老板卷着钱跑了,留个空壳子,去年夏天电路老化烧了半间,就彻底封了,大门上还挂着蓝色的封条,这会儿被风吹得直打卷。
我把车停在门口,掏出手电筒往里头照。
院子里长着半人高的杂草,碎玻璃撒了一地,照过去亮得扎眼。哪有什么敲东西的声儿?倒是风穿过后窗,呜呜的像哭。
“有人吗?”我喊了一声,声音撞在砖墙上弹回来,显得有点傻。
没人应。
我绕着楼走了半圈,后墙根有个破洞,够一人钻进去。
封条没动,估计报警的居民听错了,老房子夜里总爱闹点动静。
我正准备转身回车上去,手电光扫过二楼的窗——
窗棂上挂着件东西。
不是破布,也不是旧衣服。是件小孩的红肚兜,缎面的,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福”字,被雨水泡得发沉,垂在那儿,像个悬空的小影子。
我愣了愣。
这染坊烧过,里头的东西早该烧光了,再说谁会把肚兜挂在二楼窗上?
手电光往上移,照进窗里。二楼是以前的染布车间,据说当年堆了满屋子的染料,烧起来的时候火光红得吓人。
现在里头黑黢黢的,只有几根横梁歪歪扭扭地架着,地上积着厚厚的灰。
等等。
灰上有印子。
不是脚印,是圆的,一排三个,像是什么东西踮着脚走过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电筒攥得更紧,顺着墙根的破洞钻了进去。
院子里的草刮得裤腿痒,我踩着碎玻璃往楼梯口走。
楼梯是木头的,腐得厉害,踩上去“吱呀”响,每一声都像踩在心跳上。到了二楼门口,那排圆印子更清楚了,从窗边一直延伸到墙角的大染缸旁边。
我把手电筒的光打向染缸。
那是个半人高的青石缸,口沿上结着黑糊糊的痂,像是没洗干净的染料。
缸旁边的地上,放着个小小的木锤子,锤头是湿的,沾着点灰色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