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敲东西声,难道是有人在这儿敲锤子?
“谁在这儿?”我又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抖了点。
这地方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缸里传来的“咕嘟”声。
像是什么东西在水里冒泡。
我慢慢挪到染缸边,手电光往缸里照。缸里有水,黑绿色的,漂着层油乎乎的东西,看不清底。“咕嘟”声又响了,这次更近,像是从缸底冒上来的。
我咬了咬牙,伸手去摸腰上的橡胶棍——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握着东西总能踏实点。就在这时,水面突然动了,不是冒泡,是有东西往上浮。
先是一缕头发,黑色的,缠着水草似的东西。然后是额头,苍白的,贴着湿头发。再然后,是眼睛。
一双小孩的眼睛,睁着,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木架上,架子上的破陶罐“哐当”掉在地上摔碎了。
缸里的小孩还在往上浮,慢慢露出了肩膀,身上穿着的,就是窗棂上挂着的那件红肚兜。
不对,不是浮上来。是有人把她往上推。
我看见一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托在小孩的腰上。那只手是青黑色的,指甲又尖又长,像是用染缸里的染料泡过。
“啊——”我没忍住,喊了一声,转身就往楼梯口跑。
脚下的木板“咔嚓”响,像是要断。跑到楼梯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染缸边站着个黑影,很高,看不清脸,只看见它的手还搭在缸沿上,青黑色的,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
我连滚带爬地冲下楼,从后墙的破洞钻出去,骑上摩托车就往队里开。摩托车的油门被我拧到底,风声在耳边刮得像哭,后背凉得像泼了冰水。
到队里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值班室里只有老李在,他是正式民警,快退休了,平时总爱眯着眼喝茶。看见我冲进来说染缸里有小孩,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皱着眉:“小周,你是不是夜班熬糊涂了?老染坊去年就烧了,里头哪来的染缸?再说,那地方封了大半年,除了耗子谁去?”
“是真的!李哥,我看见的,有个小孩在缸里,还有个黑影……”我急得手心冒汗,想把刚才的事说清楚,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荒唐。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孩,一只青黑色的手,换作是我,也不会信。
老李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了支烟点上:“行,我跟你去看看。要是没东西,你今儿就得给我写检查,就写‘深夜值班胡思乱想,惊扰同事’。”
我跟着老李开警车再回老染坊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雨停了,巷子里的积水反光。老染坊的大门还锁着,封条没动。老李绕到后墙,看了眼那个破洞,撇了撇嘴:“你就是从这儿钻进去的?胆子不小。”
我们从破洞钻进去,院子里的草上还挂着水珠。我带着老李往二楼走,楼梯还是“吱呀”响,但这次有老李在身边,我没那么怕了。
到了二楼,我愣住了。
墙角的染缸还在,但缸里是空的,底上结着干硬的黑痂,根本没有水。地上的木锤子也不见了,灰地上的圆印子被风吹得淡了,只剩下点模糊的痕迹。窗棂上的红肚兜也没了,只有根断了的绳子挂在那儿,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