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拉她，晚了一步，她脚一滑，掉下去了！”老太太捶着桌子，哭得喘不过气，“那缸里是刚调的染料，黑绿色的，浓得很……我伸手去捞，捞不着……我喊人，没人应……等她爸赶回来，把水放了，缸底啥也没有……”
“怎么会啥也没有？”我皱着眉。
“不知道。”老太太摇头，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后来他们都说我疯了，说孩子是被拐走了，可我知道，她就在那缸里……她怕黑，总攥着那个小锤子敲来敲去，让我知道她在哪儿……”
我看着老太太，心里堵得慌。她这些年，是不是天天都在等女儿的消息？
“阿姨，我帮你找找。”我站起来，“我再去染坊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啥。”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手冰凉：“谢谢你……谢谢你啊……”
那天下午，我又去了老染坊。这次我带了铁锹和手电筒，想把染缸底下挖开看看。我从破洞钻进去，院子里的草好像比上次又长了点。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二楼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是敲锤子的声儿。
我心里一紧，握紧铁锹往上走。二楼的光线很暗，墙角的染缸旁边，真的蹲着个小小的影子，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个木锤子，一下下敲着缸沿。
“林念？”我轻轻喊了一声。
影子停了，慢慢转过身。是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红肚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
“叔叔。”她开口，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叫。
我愣了，说不出话。
“妈妈呢？”她歪着头问，“我等了好久，妈妈怎么不来接我？”
“你妈妈在等你呢。”我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点，“叔叔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站起来，往染缸旁边退了退。我顺着她退的方向看过去，染缸底下的砖缝里，好像有东西在闪。我走过去，用铁锹把砖撬开，底下是个小小的布包。
我把布包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件小小的衣服，还有……一堆骨头，小小的，白森森的。
“这是……”我嗓子发紧。
“我掉下去的时候，被东西缠住了。”小女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底下有好多碎木头，把我卡住了……我喊妈妈，妈妈听不见……”
我把布包抱在怀里，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原来她真的在这里，困了二十年。
“叔叔，你能把我带出去吗？”小女孩拉了拉我的衣角，“我想妈妈了。”
“能。”我抹了把眼泪，把布包系好，“叔叔现在就带你去找妈妈。”
我抱着布包往楼下走，小女孩跟在我后面，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到了院子里，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好像晃了晃，变得透明了点。
“叔叔，我好像要走了。”她抬头看我，笑了笑，“妈妈说，太阳出来的时候，就能回家了。”
“嗯，回家了。”我看着她，心里又酸又软。
小女孩的影子慢慢淡了，最后化成一缕光，飘走了。我站在院子里，抱着布包，站了很久。
后来我把布包交给了苏婉。老太太抱着布包，没哭，只是一遍遍地摸，嘴里念着“念念，回家了，咱回家了”。
案子结了，虽然没人信是我“看见”的林念，但队里还是给我报了个“协助寻回失踪人员遗骸”的功。老李拍着我的肩膀，说：“行啊小周，没白穿这身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