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垂眼,目光落在协议上我的签名处,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漠然的阴影。然后,那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眼睛抬起,视线如同结了冰碴的湖面,直直钉进我的眼底。

“做周太太可以。”他开口,每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凌。“但记住,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交易。”他微微前倾,那种强大的压力感如同实质,几乎将我钉在座位上,声音压得更低,森冷清晰,确保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骨头上。

“守好你的本分。逾矩一步——”

他没有说完。但那截然而止的空白,比任何具象的威胁都更令人彻骨生寒。那冰湖般的眸子里滑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如同刀锋出鞘般的厉芒。

我整个人像是被冻在原地,血液不再流动。空气里昂贵的雪茄味再次弥漫开,将他身上那股雪山松林般凛冽的气息裹挟着,严丝合缝地锁住了我。这窒息的感觉,远比ICU外面那张冰硬的椅子更令人绝望。

手机突兀地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嗡嗡作响,像垂死者的低喃。

我僵硬地掏出来,是郑丽医生。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屏幕接通,郑医生急促而带着焦虑的声音直接刺穿耳膜:“小安妈妈!你在哪?小安情况又不好了!必须马上准备上ECMO!钱……”

钱!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我猛地抬眼看向周砚白。他正姿态优雅地靠回沙发深处,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威士忌,冰球撞击杯壁的轻响此刻像丧钟。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姿态刺痛了我最后一根神经。

“钱!” 我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所有被踩碎的尊严和对儿子的疯狂渴望都逼红了眼睛,“协议我签了!钱!先给我救我儿子!!”

周砚白的动作顿住了。举杯的手停在半空,冷棕色的瞳孔微微转动,终于再次聚焦到我脸上。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件物品,而是看一只突然扑到他眼前、濒死的、却又敢亮出爪牙的小兽。

冰冷的审视中,竟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似……兴味的东西?

他没有回答钱,只是随手将酒杯搁下,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然后伸手,按下了身后墙面上一个不起眼的白色按钮。“邱助理,联系一下中心的林院长。让他亲自处理ICU一位叫陆佑安孩子的紧急ECMO,用最好的团队。费用走我的私账。”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像在吩咐倒一杯水。

放下通讯器,周砚白视线重新落回我惨白的脸上,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称不上笑的弧度。“现在放心了?周太太。”

“太太”两个字从他薄唇中吐出,不含一丝温度,更像敲在我额头上的一个冰凉戳印。

【第三章 焚烬】

保姆车的真皮座椅过分柔韧舒适,散发着顶级皮革特有的、冰冷又奢靡的气息。司机开得极稳,可我依旧觉得像是在狂浪滔天的海上漂流,胃里一阵阵地翻搅。

车窗外的景色被隔离在高级定制的防窥膜外,模糊、扭曲、飞快地倒退,如同我兵荒马乱的人生切片。

钱,到账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当我看到手机银行APP里骤然显示的天文数字余额时,指尖冰冷得几乎没有知觉。周砚白那个叫邱简的助理,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就出现在了ICU外,效率高得如同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