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太多我读不懂的东西——沉重的嘱托、刻骨的恐惧,还有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那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战栗。

然后,他猛地一推我的后背,力道大得让我抱着怀里的女孩踉跄着扑向破庙那扇摇摇欲坠的后门。

“走啊!”他最后的嘶吼被一道震耳欲聋的炸雷吞没。

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个蜷缩在稻草堆里、用馊粥吊着我性命的老乞丐。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们单薄的衣衫,怀里的重量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沉重得仿佛压着整个世界的命运。

脚下泥泞湿滑,每一次迈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肺部火辣辣地疼。

我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

身后,那破庙的方向,似乎传来几声压抑的、模糊不清的闷响,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朽木上。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哗哗的雨声,无情地冲刷着天地间的一切痕迹。

冷雨如鞭,抽打在我们身上。怀里的女孩在我臂弯里缩得更紧,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每一次惊雷炸响,她小小的身体都会剧烈地一颤,攥着我衣襟的手也更用力几分,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

那双眼睛,在闪电的惨白光芒下,惊惶得像山林里迷失的幼鹿,除了恐惧,空荡荡的,映不出任何过往的痕迹。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名字,家,从哪里来,为什么浑身是血……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场暴雨和追杀洗刷得干干净净。

只有老乞丐那声泣血的“逃!”字,如同烙印,深深烙在了我和她共同的命运上。

我们成了这偌大修真界里两片无根的浮萍。我拖着这具穿越而来依旧孱弱的身躯,带着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忘却的小拖油瓶,在荒山野岭、破败村镇的边缘挣扎求生。

挖最苦的野菜根,偷别人田里刚长出的、酸涩难咽的野果,在野狗嘴下抢食腐肉……尊严在饥饿面前碎得一文不值。

夜晚蜷缩在废弃的猎人窝棚或者冰冷的石缝里,听着远处山林间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怀里的女孩总是抖得厉害。

直到有一次,我们被几个流窜的地痞盯上。他们脏污的手狞笑着伸向女孩单薄的肩膀时,我甚至来不及喊出声,只觉得怀里一空。

那小小的身影,像一道被惊起的灰影,“嗖”地一下就从那几个地痞的指缝间滑了出去,快得不可思议。

等我拼了命甩开纠缠追上去时,她已经在几十丈外一棵歪脖子老树下缩成一团,小脸煞白,胸膛剧烈起伏,但确实安全了。

那几个地痞在后面骂骂咧咧,却怎么也追不上。

那一刻,看着她兔子般敏捷的身影消失在荒草丛中,一个名字突然跳进我的脑海。

“桃夭夭。”我喘着粗气追上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污,对上她惊魂未定却带着一丝依赖的眼睛。

“以后,你就叫桃夭夭。”

逃之夭夭。

这名字像一句刻在我们骨子里的谶语,也是活下去唯一的指望。

“嗯!”她用力点头,脏兮兮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点近乎安心的神情,仿佛这个名字给了她某种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