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叮”一声开启。冷白的灯光漫射出来。
我一步踏入，按下1楼按键。
门缓缓合拢。几乎就在电梯门即将彻底关闭的最后一霎，一条手臂，带着湿淋淋的深色西装袖口，猛地伸进缝隙，试图强行扒开电梯门！
被挤压的门发出沉闷抗拒的“哐”声。
我抬起眼。
门外，是许耀祖那张惨白如纸、被污水浇得如同落水狗般狼狈的脸。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早已崩塌，湿漉漉地粘在额角和脸颊，昂贵西装像吸满了臭水的破麻袋紧紧裹在身上。他双眼暴突，血丝密布，充满了被冰冷水柱反复冲击折磨的惊恐、以及看到我安然无恙后的难以相信的震惊和某种被侮辱般的暴怒。
“许……微光！！”他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因剧烈寒冷而无法控制的抖动，如同破旧的风箱，“你他妈的站住！怎么……回事？！你搞的鬼？！你刚才去哪了？！”那只扒门的手因巨大的水流冲击力还在不住地颤抖。
电梯门再次受到推力，缓缓向两侧分开几厘米。
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扒在门框上那只被泡得发皱发白、狼狈不堪的手上，然后，毫无波澜地抬起，看进他因惊怒而扭曲的眼睛里。
指尖在光滑冰凉的金属面板上轻轻一点。
那个标着“关门”的按钮亮起红灯。
几乎没有任何延时，厚重的电梯门如同被唤醒的猛兽，骤然加速合拢！毫不留情地朝着那试图阻止它、挤在狭窄缝隙中的手臂狠狠夹去！
“啊——！！” 一声因为恐惧疼痛而骤然拔高的短促痛呼。
那条湿漉漉的手臂像被烫到一样，闪电般缩了回去！
“哐当！”一声沉重的闷响。电梯门在我眼前严丝合缝地闭死，隔绝了门外那张因剧痛和极度惊愕而瞬间失语的扭曲面孔，也彻底隔绝了身后那片冰冷与灼烧交织的地狱。电梯微微晃动了一下，开始平滑无声地下沉。
狭窄的轿厢如同一个绝对安静的茧。
我背靠着光滑冰冷的厢壁，胸腔里那颗心脏，从刚才宴会厅水晶炸裂、冰水倾泻、人群尖叫奔逃直至此刻电梯下落，一直以一种平稳到令人心悸的节拍跳动着，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猛力撞击了一下肋骨。
然后，更猛烈地搏动起来。
不是因为惊惶。
是一种滚烫的、陌生的、足以焚毁一切枷锁的热浪，在沉寂已久的血髓深处猛地苏醒、咆哮、奔涌冲撞！所过之处，那片被冰封了二十多年的荒原在寸寸龟裂！有什么东西正在猛烈地、不顾一切地挣脱出来！
我从随身的旧挎包角落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微光照亮手心那薄薄一层并不存在的汗。划开锁屏，指纹解锁。
没有看那条在十秒钟前就疯狂弹出来的、来自“妈妈”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一连串鲜红刺眼的微信消息轰炸提示框。
指尖微颤，却异常精准地点开了那个暗金色的银行APP图标。
流畅登录，点击“余额查询”。
加载的图标短暂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