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灵溪跟着绳串往丹房走时,红绳与银丝缠成的网突然发亮,凝在网眼里的白晶,此刻顺着绳纹往上爬,在雪地上拖出淡粉的光痕,像溪里浮起的梅影被剪碎了。

竹篮里的山楂串轻轻晃动,红果上的霜气融成细珠,滴在篮底的桑皮纸上,晕出个浅圆的印,竟和雪梅果的轮廓重合。

“这印子在长。”她把纸对着丹房的方向,印边的水渍正慢慢往纸角漫,漫过的地方显出淡褐的纹,像松针的影子。

刚走到丹房外的石阶,石阶缝里突然冒出缕青烟,不是灶火的烟,倒像松脂燃烧的清苦气,在雪地上绕了个圈,圈心的雪正化成水,露出块嵌在石缝里的陶片,片上沾着点暗红的渍。

苏妄用灵核珠子碰了碰陶片,此刻白纹突然淡下去,珠内透出浅褐的光,顺着陶片的纹路钻,陶片下的石缝突然松动,掉出半块药碾的残片,碾齿间卡着点黄褐的粉,凑近闻有焦香,混着梅蕊的甜气。

“是烤松果磨的粉。”他捻起点粉,指尖的暖意让粉粒散开,在雪地上拼出个残缺的果影,“缺的部分,和竹网里雪梅果的月牙印刚好合上。”

墨尘将桃木剑靠在丹房门框上。他推开门时,门轴“吱呀”响了声,门框上的积灰突然簌簌落下,在门槛上积成小堆,堆里藏着根细竹条,条尾削成尖的,尖端沾着点银白的屑,是莲须被磨碎的痕迹。

“是娘编竹器用的竹条!”灵溪认出竹条上的刻痕,是她小时候跟着娘学的记号,每道刻痕代表一种编法。

她把竹条放在从瓮里拿出的桑皮纸上,条尖刚好落在“梅籽入孔”的字尾,纸突然微微发颤,纸角卷起来的地方,露出行新的字:“松烟凝雪字,药碾藏串痕”,墨迹是淡褐的,像用松烟调的墨。

凌霜的光屏架在门槛上,传感器扫过药碾残片时,屏幕上跳出串浅褐的轨迹,顺着丹房的梁柱往上爬,在房梁某处停下,那里挂着个竹编的吊篮,篮底缠着圈干松针,针尾的断口比松林里的更齐,像刚被人整理过。

“检测到松烟与灵脉气的混合波动,源头在吊篮里。”她机械臂够到吊篮,篮里铺着层绒布,布上摆着个陶瓮,瓮口盖着片青瓦,瓦上的泥痕还没干透。

玄机掌门走进丹房时,手里的青瓷碗多了柄木勺,勺柄缠着圈红绳,绳头的银线和灵溪的红绳同属一类。

“你师祖总在丹房藏松烟墨。”他掀开青瓦,陶瓮里飘出缕冷香,比松林的松脂更沉些,是松烟混着梅蕊的气味,“他说松烟能固气,写在纸上的字才不会被雪气浸淡。”

瓮底垫着的纸上,画着串果串,果形像山楂,却在蒂部画了梅枝的纹路。

灵溪拿起那张画纸,纸边的毛茬里卡着点黑灰,是松烟燃尽的痕迹。她对着光看,画里果串的绳结处有个小孔,孔眼的形状和梅枝上的十字孔完全重合。

“是雪串的全图!”她指着最中间那颗果,画里的果身有圈螺旋纹,像被手摩挲过的,“你看这纹里的白点,像灵核珠子的光!”

苏妄将灵核珠子贴近螺旋纹,此刻红痕与白纹突然交织,珠内的光顺着纹路转起来,转到最末那颗果时,珠子突然轻颤,陶瓮里的画纸突然飘起来,自动往吊篮边缘拢,竟摆出个方形,框住的房梁上,有块木板颜色比别处浅,板缝里卡着点银白的丝,是莲须冻住又化开的痕迹。

墨尘用桃木剑撬开木板,木板下的暗格里,露出个铜制的小盒,盒面刻着株梅树,枝桠的弯度和光屏上的梅枝影子完全一致。

“盒身浸过松烟水。”他打开盒盖,里面铺着层棉絮,絮里裹着三枚铜钩,钩尖弯成松果形状,“是挂雪串的钩子,和竹网的绳尾能扣上。”

“三枚钩子,刚好挂三枚雪梅果。”灵溪想起冰晶里的“雪落取三枚”,伸手去拿铜钩,指尖刚碰到钩柄,钩尾突然弹出根细银线,线尾缠着半片松针,针心的空槽里卡着点黑灰,“是松烟凝成的!”她把松针对着丹房的窗,阳光透过针心,在墙上投出个细圆的光斑,光斑里有个极小的“烟”字。

凌霜的光屏对着光斑扫了扫,屏幕上的浅褐轨迹突然和光斑重合,在墙面上画出道弧线,弧线尽头的砖缝里,冒出点浅黄的光。

“松烟气与雪脉气在此交汇,形成新的灵脉轨迹。”她机械臂抠出块砖,砖心的空槽里藏着卷桑皮纸,展开来看,纸上用松烟墨画着串果串,果影的间隙里,写着行小字:“丹房煮雪水,可融串上冰”。

玄机掌门往丹房的灶里添了块松炭。

飘着的松烟气突然浓起来,灶上的陶壶开始“咕嘟”作响,壶里的雪水是他从溪里取的,此刻水面浮着的梅叶正慢慢打转,叶尖指向壶嘴,壶嘴的铜环上缠着根红绳,绳头的银线和灵溪的红绳银痕同属一类,轻轻一碰,壶里的水突然冒出白汽,汽里裹着片半透明的膜,是莲须晒干的样子。

“这水该用梅枝烧。”他从灶边的竹筐里抽出根干梅枝,枝节的断口比竹篓上的更齐,“你师祖总说‘梅枝煮雪,气通梅蕊’。”

梅枝刚放进灶膛,陶壶突然轻震,壶嘴喷出的白汽在半空凝成串小冰花,花形像极了雪晶里的梅影,最末朵冰花的中心,有个极小的孔,刚好能穿进银丝。

灵溪将银丝穿过冰花孔。刚接好的绳串突然绷紧,红绳上的莲须顺着银丝往陶壶爬,爬过壶嘴铜环时,铜环突然发亮,环心的雪垢正慢慢化开,露出个十字形的槽,槽里卡着点黄褐的粉,是第十三章药碾里的烤松果粉。

“粉在化!”她看着粉粒顺着槽往下淌,淌进壶里时,壶里的水突然变成淡红,像掺了山楂汁。

苏妄把灵核珠子放在壶盖上,珠内的光透过壶盖钻进去,钻到水心时,珠子突然发出轻鸣,陶壶里的淡红水突然往上涌,顺着壶嘴流出细流,流在雪地上竟不结冰,反而画出串果影,最末那颗的轮廓,和冰溪里的花影完全重合。

墨尘跟着水痕往丹房后园走。沾着松烟的桃木剑,此刻剑鞘上的浅黄痕正慢慢变亮,剑尖挑起片落在地上的梅瓣,瓣心的纹路里卡着点银白的丝,是莲须与银丝缠在一起的痕迹。

后园的雪地上,有串新的木屐印,比松林里的更深,印子边缘的雪沾着点红渍,像被壶里的淡红水浸过。

“是师祖刚走过的!”灵溪数着印子,印子尽头的篱笆边,有个竹编的小筐,筐里铺着层松针,针上放着张桑皮纸,纸上的印子被松针压得浅了,却能看清是串带柄的果串,柄尾的纹路像极了陶壶铜环的十字槽,“是雪串的柄印!”她把纸对着光,印子中心的小孔里,卡着点黑灰,是松烟凝成的。

远处的梅树传来轻响,像有花瓣落下。灵溪提着竹篮跟上木屐印时,红绳与银丝在雪地上拖出的粉痕,正和后园篱笆的竹条影子交缠,缠出的结里慢慢凝出浅黄的光,像松烟与梅蕊的气混在了一起,这光顺着绳串往篱笆外漫,像在引着什么东西过来,而篱笆外的雪地里,隐约能看见串新的足迹,正朝着梅树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