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粮耗:粟米二升,分五十六人(全军仅存五十六人);
伤员名单:老张,箭伤溃烂,无药;老李,冻掉双足,爬行守墙;
巡墙日志:风向西北,无敌踪;
死亡记录:王五,咳血而亡,葬于西墙根。
我还记下他们的梦。
老赵想回陇西种地,见见孙子;
老兵阿七想再喝一口长安的酒;
郭昕说:“我想再看一眼玉门关的明月。”
可他们从不提逃。
“逃了,我们还是唐人吗?”郭昕说,“不战而逃,是贼。战死,是兵。
兵可死,节不可辱。”
一个月后,我已能刮粟、巡墙、辨风向。
我的手裂了,脸黑了,说话也带上了陇右腔。
我开始做梦。
梦里,我站在长安城头,大喊:“龟兹还有兵!安西未亡!”
可无人回应。
醒来,窗外是黄沙漫天。
我忽然明白——我不是来“改变历史”的。
我是来——见证一场持续五十年的谢幕。
而最痛的,不是失败,是明知结局,仍有人,选择站着死。
某夜,我见郭昕独自在城楼,抚摸一面残破的军旗。
旗上“唐”字已褪色,边缘焦黑,像是从火中抢出。
“这是……?”我轻声问。
“开元二十二年,我随叔父郭子仪出征时,陛下亲赐。”
他声音低沉,“五十年了,旗在,国在;旗倒,人亡。”
他抬头望向东方——长安的方向。
“子仪叔……我守到了最后。
安西,未降。”
风起,白发如雪,旗角轻扬,像一声,跨越五十年的——回应。
第三章:最后的烽火
元和三年,深秋。
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郭昕站在城墙上,手持一支磨光的铜管——那是他五十年前从长安带来的望远镜。
“有尘。”他低声道,声音如古井,“西南方,十里。”
老赵立刻下令:“上墙!弓上弦!矛列阵!”
全城戒备。
我被安排在城楼观敌,心狂跳不止。
我知道这一战的历史吗?
不。
史书无载。
但我知道结局——
城破,人亡。
半个时辰后,地平线出现黑点,如蚁群蠕动,迅速扩大。
是吐蕃大军。
约两千骑,黑甲黑马,刀旗猎猎,如一片移动的乌云,压向龟兹城。
“多少人?”我问老赵。
“两千……我们,五十六。”
“能赢吗?”
“能。”老赵咧嘴一笑,露出断牙,“只要他们敢来。”
吐蕃军在城外一里处停住。
一员大将策马而出,用突厥语喊话:
“唐人!尔等孤军,白发垂死!
投降,可活;
战,死!”
城墙上,一片死寂。
郭昕取下残破的红袍,露出铠甲,抽出长刀:
“安西军,无降兵!”
他猛地挥刀,指向敌阵:“射!”
五十六张弓齐发。
箭雨落下,冲在最前的十余骑中箭落马。
吐蕃军怒吼,冲锋!
骑兵如黑色潮水,直扑城门。
“滚木!礌石!”老赵怒吼。
巨大的原木与石块从城头砸下,砸断马腿,压死骑兵。
可敌众我寡,第一波冲击后,已有数十骑逼近城墙。
“长矛手!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