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每日粮耗:粟米二升,分五十六人(全军仅存五十六人);

伤员名单:老张,箭伤溃烂,无药;老李,冻掉双足,爬行守墙;

巡墙日志:风向西北,无敌踪;

死亡记录:王五,咳血而亡,葬于西墙根。

我还记下他们的梦。

老赵想回陇西种地,见见孙子;

老兵阿七想再喝一口长安的酒;

郭昕说:“我想再看一眼玉门关的明月。”

可他们从不提逃。

“逃了,我们还是唐人吗?”郭昕说,“不战而逃,是贼。战死,是兵。

兵可死,节不可辱。”

一个月后,我已能刮粟、巡墙、辨风向。

我的手裂了,脸黑了,说话也带上了陇右腔。

我开始做梦。

梦里,我站在长安城头,大喊:“龟兹还有兵!安西未亡!”

可无人回应。

醒来,窗外是黄沙漫天。

我忽然明白——我不是来“改变历史”的。

我是来——见证一场持续五十年的谢幕。

而最痛的,不是失败,是明知结局,仍有人,选择站着死。

某夜,我见郭昕独自在城楼,抚摸一面残破的军旗。

旗上“唐”字已褪色,边缘焦黑,像是从火中抢出。

“这是……?”我轻声问。

“开元二十二年,我随叔父郭子仪出征时,陛下亲赐。”

他声音低沉,“五十年了,旗在,国在;旗倒,人亡。”

他抬头望向东方——长安的方向。

“子仪叔……我守到了最后。

安西,未降。”

风起,白发如雪,旗角轻扬,像一声,跨越五十年的——回应。

第三章:最后的烽火

元和三年,深秋。

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郭昕站在城墙上,手持一支磨光的铜管——那是他五十年前从长安带来的望远镜。

“有尘。”他低声道,声音如古井,“西南方,十里。”

老赵立刻下令:“上墙!弓上弦!矛列阵!”

全城戒备。

我被安排在城楼观敌,心狂跳不止。

我知道这一战的历史吗?

不。

史书无载。

但我知道结局——

城破,人亡。

半个时辰后,地平线出现黑点,如蚁群蠕动,迅速扩大。

是吐蕃大军。

约两千骑,黑甲黑马,刀旗猎猎,如一片移动的乌云,压向龟兹城。

“多少人?”我问老赵。

“两千……我们,五十六。”

“能赢吗?”

“能。”老赵咧嘴一笑,露出断牙,“只要他们敢来。”

吐蕃军在城外一里处停住。

一员大将策马而出,用突厥语喊话:

“唐人!尔等孤军,白发垂死!

投降,可活;

战,死!”

城墙上,一片死寂。

郭昕取下残破的红袍,露出铠甲,抽出长刀:

“安西军,无降兵!”

他猛地挥刀,指向敌阵:“射!”

五十六张弓齐发。

箭雨落下,冲在最前的十余骑中箭落马。

吐蕃军怒吼,冲锋!

骑兵如黑色潮水,直扑城门。

“滚木!礌石!”老赵怒吼。

巨大的原木与石块从城头砸下,砸断马腿,压死骑兵。

可敌众我寡,第一波冲击后,已有数十骑逼近城墙。

“长矛手!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