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晏就是个活阎王，还是个有强迫症的活阎王。
药材库里成千上万个药匣，他要求每一个都必须按照药性、产地、年份的顺序摆放，差一丝一毫都不行。
他会半夜三更突然跑来，抽查我的库存记录，连小数点后两位都不能错。
他会故意把几味药性相冲的药材放在一起，看我能不能及时发现并分开。
有一次，我炮制一批白术，火候稍微过了一点，切片的边缘带了零点一毫米的焦色。
他二话不说，当着所有伙计的面，把整整一筐白术全都倒进了火盆。
「济安堂不卖废品。」
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我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憋着一股劲。
他越是想逼我走，我越是要留下来。
这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顾清晏每天下午申时，都会准时消失一个时辰。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这成了济安堂里一个公开的秘密。
6
这天，济安堂新到了一批川乌。
川乌有剧毒，必须经过严格的炮制才能入药。
顾清晏亲自监督。
我负责记录数据。
就在他俯身检查一批刚出锅的川乌时，意外发生了。
他身子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少东家！」
我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
他嘴唇发紫，呼吸急促，是典型的乌头碱中毒症状。
应该是炮制过程中，有毒的蒸汽没有散尽。
「快……快去叫王大夫！」旁边的伙计吓得六神无主。
来不及了。
我当机立断，扶着他躺平，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消毒后，迅速刺入他的人中穴。
然后，我冲到旁边的配药台，抓了一把甘草，又舀了一大勺蜂蜜，用温水调开，撬开他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急救方法。
做完这一切，王大夫才气喘吁吁地赶来。
他检查过后，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急救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我看着躺在地上、眉头紧锁、一脸脆弱的顾清晏，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原来活阎王也是会倒下的。
7
顾清晏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道谢。
而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我。
「谁准你用针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给你用针，你现在可能已经去见阎王了！哦不对，你就是活阎王。」
「你……」
他似乎被我噎住了。
「没有行医资格，擅自动针，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担待不起，大不了赔你一条命。」我豁出去了。
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敢这么跟他顶嘴的人，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从那以后，他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虽然还是一样挑剔，但不再是纯粹的找茬。
他甚至开始让我接触一些核心药材的炮制。
这天，为了找一味炮制「九转还魂丹」的辅料，我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他的私人后院。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震惊的一幕。
后院里，有一个巨大的暖房，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鱼池。
池水清澈，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在里面悠闲地游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