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欢喜随着花瓣一起碎在风里。
谢知奕教我识字念经,却不准我碰他的剑;给我讲六道轮回,却在我现出蛇尾时别过脸。最亲密不过那次我高烧不退,他不得不抱着我渡真气。我故意让蛇尾缠上他腰肢,感觉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青萝。"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青石,"人妖殊途。"
我假装听不懂,把脸埋进他颈窝。抱着我的手臂更紧了,与经书上说的"太上忘情"背道而驰。
深秋的夜,我在他书房翻到一本《白蛇传》。烛火噼啪作响时,他推门进来,我慌得把话本藏到背后,却忘了蛇尾还露在衣摆外。
"凡间戏文,当不得真。"他抽走话本,指尖擦过我手腕。
后来我总缠着他问:"恩公为何救我?"
他每次都说"众生平等",直到某个雪夜。我迷迷糊糊钻进他被窝。半梦半醒间,感觉他的手悬在我发间许久,最终轻轻落下:"因为...是你。"
后来,每当他练剑时我便开始在桃树下跳舞。春风卷着花瓣落满他肩头,他剑势总会乱上一拍。
那日山雾浓得化不开。谢知奕追着一只狼妖进了黑松林,我化作原形缠在他腕上——自从半月前他发现我能缩小身形,便默许了这样隐秘的亲近。松针上的露水浸透他道袍袖口,我嗅着那份潮湿的松香,忽然察觉妖气暴涨。
"小心!"
我喊出声时已经晚了。枯叶堆里窜出第二只狼妖,骨爪直掏他后心。谢知奕的剑正钉住前一只妖物的咽喉,回防的姿势将整个后背暴露在月光下。那瞬间我想到的不是生死,而是他教我写字时,温柔的话语。
妖力爆开的灼热感比想象中剧烈。我现出人形挡在他背后的刹那,狼妖的骨爪正划过我右颊。先是凉的,继而火辣辣地疼起来,仿佛有人把烧红的铁楔子钉进颧骨。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我竟分神想起他上次不小心打翻的朱砂。
"青萝!"
谢知奕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谢知奕的剑劈开雾气,两只妖物在惨叫中化为黑烟。我瘫软下去,被他接住时,血已经糊住了右眼。视线模糊间,我看见他向来持剑稳如磐石的手在发抖。
"为什么要..."他扯下束发的缎带按在我伤口,雪白的绸子立刻绽开红梅。
我努力咧开嘴笑:"你给的《道德经》里...不是说'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血呛进气管,咳得我蜷缩起来。
他背我回草庐的这段山路,成了我记忆中最漫长的旅程。我伏在他背上,听见他心跳急如骤雨,道袍后领被我的血浸得发硬。夜风掀起他散落的发丝,一下下扫在我没受伤的左脸。
"会留疤。"他替我上药时突然说。玉簪花的汁液混着金疮药,在伤口结成淡绿的痂。烛火将他放大的瞳孔照得透亮,那里头除了愧疚,还有些我读不懂的东西在翻涌。
我伸手碰他蹙起的眉间:"你们修仙之人...不是最讲因果?"掌心沾到他睫毛上的湿意,"这是我欠你的。"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们鼻尖对着鼻尖,呼吸间全是血腥气和苦药香。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要吻我——或者杀我。最终他却只是颓然松开手,转身时带起的风扑灭了烛火。
"不必如此。"黑暗里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我不值得你毁容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