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轻声:

“我选第三个。”

话音未落,船篷外一声巨响,湖水破开,一条黑影蹿入——

是陆观。

他浑身湿透,左臂缠着绷带,右手握一柄短刀,直取邵拾咽喉。

邵拾侧身避过,绣春刀出鞘,寒光一闪。

沈韶趁机扑上去,胭脂盒对准邵拾口鼻,一按——

红雾喷出,邵拾急退,仍吸入半口,脸色瞬间发青。

“阿韶!走!”

陆观拽住她手腕,两人跃出船舱,跳入湖水。

月色下,湖水被血染红,像一缸化开的胭脂。

———

节五 同心扣

(九月初九,重阳。)

九月初九,南京城登高。

沈韶与陆观躲在城南一座废园,园名“雁落”,曾是前朝驸马旧宅,如今荒草没膝。

重阳日,游人少,更添凄凉。

沈韶咳血,帕子上一团殷红。

陆观用野菊花煮水喂她,水苦,她皱眉:

“比三娘的骂还难咽。”

陆观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摸出一枚铜钱——

正是她腕上那枚,红线已断,铜钱磨得发亮:

“我找人重穿了红线。”

沈韶接过,指尖发抖:

“不值钱了。”

“值,”

陆观低声,

“它拴过我,也拴过你。”

他从怀里又摸出一物——

是那裂了缝的螭虎玉佩,用银丝缠了裂痕,竟成一枚“同心扣”。

他把铜钱穿进玉佩裂缝,再穿回红线,系在她腕上:

“裂了,便用银丝补;人裂了,用命补。”

沈韶泪落,滴在玉佩上,像给螭虎添了第三只眼。

远处,雁落山上传来钟声,重阳钟声,一响,两响……

共九响,震得枯叶簌簌落。

钟声里,沈韶轻声:

“无咎,我们逃吧。”

陆观点头,握紧她手:

“逃,往徽州,往天边。”

【第三章 嘉靖三十八年·冬】

南京—瓮城—废井—官道—徽州界。

———

节一 雪埋浮沤馆

(腊月十六,申牌,雪。)

南京的雪,往年总带三分温软,今冬却像关西大汉,抡刀便砍。

先是雨,后是霰,再是鹅毛大雪,一夜便把秦淮河压得失声。

灯市棚塌,画舫冻在河心,船娘蹲在船头敲冰,边敲边骂:

“贼冷的天,硬要把人逼成冰婊子!”

浮沤馆门前两株老梅,被雪压折了横枝,“咔啦”一声,正砸在杜三娘脚边。

她叉腰骂天:

“老娘还没死呢,你便送棺材!”

回头又骂龟奴,

“死人不成?快扫雪!误了杨侍郎的局,仔细你们的皮!”

杨侍郎却未来。

午牌时,一队锦衣卫破门而入,刀出鞘,如狼入羊群。

领头的百户杨琏亮出驾帖:

“奉北镇抚司,查浮沤馆勾结徽州奸民、私逃乐籍、窝藏要犯。”

话音未落,一脚踹翻沉香榻,锦褥里滚出几枚珍珠,骨碌碌滚到沈韶绣鞋边。

沈韶正调琵琶,弦声骤断。

她抬头,隔着飞雪的帘栊,看见街对面一人,黑氅乌靴,拄一根紫檀杖——

邵拾。

雪落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像给他披了孝。

他抬眼,对她遥遥一笑,唇形无声:

“债来了。”

锦衣卫搜得极细,连杜三娘的私账都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