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的意识飘回到过去。
那是腐骨池。里面的水,像无数张长满细牙的嘴,啃噬着我残破的身体。
意识在剧痛的间隙浮沉,一些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为了那朵生在毒藤最顶端的魔域血莲,我几乎成了废人。
我拖着完全失去知觉的下半身,十指抠进腥臭的泥地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回玉清境。
殿门敞开着。
玄翊抱着昏迷的白月璃坐在丹炉旁,脸色铁青。
我像个血葫芦一样摔进门槛,沾满污泥的手伸向他,掌心躺着那朵好不容易采下的血莲,花瓣边缘还沾着我的血。
“师……师尊……药……”
他猛地抬头,看到我的瞬间,眼中没有心疼,只有滔天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嫌恶。
“让你取个药,磨蹭什么!月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看都没看我掌心的血莲,目光落在我污秽不堪、拖在地上的双腿,眉头拧得更紧,“滚出去!别弄脏了这里!”
那朵血莲从我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地上。他抱着白月璃,大步绕过我,像绕过一堆碍眼的垃圾。
还有更久远的,天雷撕裂苍穹的巨响。
玄翊站在渡劫大阵中央,脸色苍白如纸。最后一道,也是最凶悍的紫霄神雷轰然劈落!我什么都来不及想,本能地扑了过去,用身体撞开他。
毁灭般的力量贯穿全身,经脉寸寸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焦糊味弥漫开来。我像块破布一样摔在地上,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高热瞬间席卷了我,烧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玄翊踉跄着站定,劫后余生的惊悸还未褪去,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想向他伸出手,哪怕只抓住一片衣角。
他走了过来,蹲下。我以为他会查看我的伤势。然而,他只是嫌恶地看着我抓住他袖袍一角的手。
那手焦黑,皮肉翻卷。
“脏。”他冷冷吐出一个字,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了我紧扣的手指。
指骨碎裂的剧痛,甚至压过了经脉寸断的灼烧感。
“滚远点。”他站起身,拂了拂被我抓过的袖口,仿佛沾上了什么污秽。
3.
而今天,在遭受剔骨之刑后的我,再次被丢进了魔渊腐骨池。
他丢掉我,像丢掉一块无用的破布。
诛仙台上剔骨的痛楚还烙印在每一寸神经里骨头被剔走的空荡感,和魔气疯狂钻入的撕裂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逼疯。
就在这无边的痛苦和黑暗里,腰间一枚沉寂了不知多久的传音玉简,突然亮起微弱的光。
一个熟悉到刻骨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令人作呕的平静,穿透层层魔气和痛苦,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魔气吸够了就回来。月璃说想吃你烤的灵雀。”
玄翊的声音。
没有询问,没有关心,只有命令。
好像我只是去后山采了趟药,而不是刚刚被他亲手剔了仙骨,像垃圾一样扔进了这万劫不复的魔渊腐骨池。
“月璃说想吃你烤的灵雀。”
白月璃想吃灵雀。
呵。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比腐骨池水更毒,比剔骨之痛更甚。
它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心口那早已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反复地、缓慢地切割、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