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来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眼前翻涌。
我躺在污浊的池底,睁着眼,看着上方翻滚着的粘稠魔气。
心口的位置,一片空洞。比被剔走仙骨时,更空,更冷。
那里曾经装着对师门的忠诚,对师尊的孺慕,甚至…对那个清冷身影一丝不敢宣之于口的卑微期盼。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恨。
冰冷的、粘稠的、无边无际的恨意,像这腐骨池水一样,从那个空洞里汩汩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浸透了每一寸灵魂。
玄翊。白月璃。
还有这满口仁义道德,却视我为草芥的所谓仙门!
我缓缓抬起手,看着被魔气侵蚀得斑驳可怖的皮肤。一丝微弱但极其精纯的漆黑魔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在我指尖缭绕、凝聚。
回去?
烤灵雀?
好。
等我回去。
等我用这魔渊的污秽,用这百年的恨毒,为你们……烤一场焚尽九天的盛宴!
4.
时间在魔渊深处失去了意义。
我没有在听到玄翊的声音后就回去,我一直待在这里。
百年,或者更久。
腐骨池的水最终没能吞掉我,反而成了孕育魔尊罗刹的温床。
当我从池底一步步走出,踏碎最后一块粘连的腐骨时,万魔跪伏。
我成了魔域的王。
魔域最高的玄煞殿,今日张灯结彩,血色的魔晶石将大殿映照得如同燃烧。
我斜倚在由无数枯骨垒砌而成的王座上,指尖缠绕着一缕凝实的黑气,把它捏成各种形状,又随意地揉散。
下方,是黑压压一片跪伏的魔族。
魔将离烬单膝跪在阶下,他很高,即使跪着,脊背也挺得像一杆标枪。
暗红色的魔纹覆盖了他半边脸颊,一直延伸到脖颈,没入玄甲衣领。
他双手捧着一个打开的乌木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座微缩的、由纯粹魔晶凝结而成的山峰模型,山势嶙峋险恶,散发着磅礴的魔能。
“尊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在寂静的大殿里异常清晰,“灵山已尽入我手。以此为聘,离烬斗胆,求尊上下嫁。”
大殿里更静了,只有魔火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魔族的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我垂眼看着那魔晶灵山,指尖缠绕的黑气微微一顿。
正要开口,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和能量碰撞的爆响!
轰!
厚重的玄铁殿门被一道剑气硬生生轰开!
一道染血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撕裂空间的剑光在他身后缓缓消散。
是玄翊。
他一身象征玉清境首座的云纹白袍,此刻沾满污血和尘垢,已经有多处破损。
他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束发的玉冠歪斜,几缕黑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云舒!”他的声音破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迫:“跟我回去!我错了!”
整个玄煞殿死一般寂静。
所有魔族都绷紧了身体,只等王座上一个指令。
离烬依旧跪着,捧盒的手纹丝不动。
王座上,我把玩着指尖重新凝聚的魔气团,动作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师尊?本座的仙骨,用在你那好师妹身上,可还趁手?”
玄翊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脸上血色尽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