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是佐藤的卫兵。老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把修表盒往我怀里塞:“你从后门走,我引开他们。”他的手劲大得捏疼了我,我却盯着他的袖口:“你袖口的油,是我爹的‘飞虎牌’,你怎么拿到的?”
老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松开手:“别废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刚要掀布帘,就听见爹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佐藤君,这家钟表铺是我儿子开的,手艺还行,要不进去看看?”
我浑身一僵,抱着修表盒躲到柜台后面。布帘被掀开,爹和佐藤走了进来,爹穿着伪政府的制服,胸前的铜徽章在灯光下泛冷光,他的左手悄悄往身后比了个手势——是小时候他教我认方向的动作,食指往下压,意思是“别动”。
“林科长,你儿子?”佐藤走到柜台前,军靴碾过地上的玻璃碎碴(刚才王大爷碰掉的糖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盯着我怀里的修表盒:“这盒子挺精致,装的什么?”
我刚要开口,爹突然上前一步,拿起柜台上的银壳怀表:“佐藤君,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礼物,昨天不小心摔了,让这小子修着呢。”他把怀表递给佐藤,手指悄悄在我胳膊上捏了一下——是提醒我别紧张。
佐藤接过怀表,翻来覆去地看:“林科长有心了。不过,我听说最近有共党在码头活动,用修表工具传递消息,你儿子……”
“佐藤君放心,我儿子是什么人,我清楚。”爹的声音很稳,眼底却闪过一丝紧张,“他从小就胆小,连蚂蚁都不敢踩,怎么会跟共党有关系?”他转身看向我:“小风,还不快给佐藤少佐道歉,让少佐担心了。”
我攥着修表盒,手指都在抖,刚要说话,布帘突然被撞开,陈叔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科长!不好了,城西仓库的冬衣布料被人动了,少佐让您过去看看!”
陈叔是爹的秘书,平时最讲究,今天却慌得西装纽扣扣错了位,手里的牛皮纸袋上沾着墨痕——那墨痕是“永记”文具店的,我上周还在爹的书房见过同款墨水,是组织上用来传递密信的特殊墨,遇水会显字。
爹的脸色瞬间变了,佐藤也直起身:“什么?冬衣被人动了?”他一把抓住爹的胳膊:“林啸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佐藤君,我怎么会知道?”爹的声音有些发紧,却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后门的方向。我心一横,趁佐藤和爹争执,抱着修表盒往后门冲。刚推开门,就被一个黑影拽住了——是老周!
“别去码头,佐藤设了埋伏!”老周把我拉进巷尾的杂物间,里面堆着日本人扔的罐头盒,一股馊味呛得我咳嗽。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朵梅花:“你看这个,是不是和你爹书房暗格里的一样?”
我盯着那朵梅花,突然想起上周偷进爹书房的事。那天爹去参加日本商会的宴会,我翻遍了他的书柜,想找他通敌的证据,在最底层的暗格里,除了梅花印章,还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小男孩举着怀表,眉眼和爹像一个模子刻的,照片背面写着“吾儿林念安,七岁生辰”。当时我以为是爹的远房亲戚,现在才看清,男孩手里的怀表,和我现在用的这只,款式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