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看着她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看着她为了另一个儿子不惜向我下跪磕头……我的心,像被扔进了冰窖最底层,冻得硬邦邦,连跳动都带着冰碴子碎裂的疼。
补偿?当牛做马? 多么可笑的承诺。从小到大,她的“补偿”永远只停留在口头上,而“当牛做马”的那个人,从来都是我。
最终,我屈服了。不是被她的眼泪打动,而是被那沉重的、名为“亲情”实为“枷锁”的巨石压垮了。我签下了那份“自愿捐献同意书”,看着“苏晚”两个字签下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死掉了。
配型结果出来,出人意料的吻合。我妈喜极而泣,抱着苏天宝又哭又笑:“天宝!你有救了!姐姐救你了!”苏天宝,我那被病魔“折磨”的弟弟,脸色是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靠在病床上,对我露出一个虚弱的、带着点得意和理所当然的笑容:“姐,谢了啊。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那笑容,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手术日期很快定了下来。术前检查繁琐而冰冷,每一次抽血、每一次仪器扫描,都像是在提醒我即将失去什么。我妈寸步不离地守着苏天宝,对我则只有不断的催促和叮嘱:“晚晚,这几天多吃点好的,养好身体!”“别想太多,手术很快的,天宝好了,妈就好好照顾你!”
她的“照顾”,就是在我进手术室前,塞给我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和一瓶矿泉水吗?我看着手里那干瘪的食物,再看看她给苏天宝削得漂漂亮亮、码得整整齐齐的水果,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麻醉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职业性的温和:“苏晚,放松,我们要开始麻醉了。深呼吸……”
我闭上眼,冰凉的液体顺着静脉流入身体。意识开始模糊,像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有脚步声匆匆进来。
“……张医生,3号手术室那边催了,苏天宝的术前准备……”
“知道了,他那边就是个微创小手术,取个肾结石而已,急什么。这边肾移植才是大活儿,主刀马上到……”
肾结石?微创小手术?
像一道惊雷在混沌的意识中炸响!
我猛地想睁开眼,想坐起来质问,但麻醉药效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挣扎。苏天宝……肾结石?不是肾衰竭? 那……那我捐的肾……给谁?!
巨大的震惊和滔天的愤怒如同火山岩浆,在我被麻醉禁锢的身体里疯狂奔涌、咆哮!他们骗我!我妈!苏天宝!他们联合起来骗我!用一个弥天大谎,要摘走我一个健康的肾!
为什么?!就为了苏天宝那点肾结石?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冰冷的刀锋似乎已经抵上了我的皮肤,那寒意穿透了麻醉的屏障,直刺骨髓。绝望和恨意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我即将沉沦的意识。
不!我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骤然点亮了我即将熄灭的神智——我要报复!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百倍!千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