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恐瞪大双眼,看她将两个襁褓放在铁轨上。
汽笛轰鸣,车轮滚动。
婴儿的啼哭声嘎然而止。
啊——
我尖叫着惊醒,冷汗浸透后背。
是梦,也是曾经的现实。
只是杨玉卿伪造假象骗了我。
她没弄死孩子,还装作是自己生的,嫁给了顾应钦。
但这一切,已经和时日无多的我无关了。
这辈子见过亲生儿女一面,我心愿已了。
他们也没必要知道自己有个残疾丑陋的生母。
我撕下病历本空白页,歪歪扭扭写下“谢谢”放在床头。
重新穿回了那件绣着晚字的烂衣服,悄悄离开。
刚推开门,手臂就被钳住。
一个熟悉的身影横在面前:
“顾总要见你。”
4
陆振华对着手机汇报:
“钦哥,人已经找到了。”
“血样加急检测,三小时内出结果。”
我看着面前稳重的男人,不禁恍然。
当年被我追着扒裤子的鼻涕虫,不仅成熟利落,而且……
瞥过他鬓边的白发,眼底发酸。
我们都老了啊。
他挂断电话,陌生地注视我,语气冷硬:
“顾总有事问你,麻烦配合去一趟顾家。”
车辆驶入山顶别墅时,漫天烟火炸响。
后院布满了杨玉卿最爱的朱丽叶玫瑰。
她穿着旗袍,满身珠光宝气,虽然有岁月的痕迹,但依然美丽优雅。
顾应钦将她搂入怀中,两人双手交握倒香槟塔。
在全场的欢呼怂恿下,顾应钦轻吻杨玉卿的额头,她笑得甜蜜又羞涩。
“四十年钻石婚了,顾总看夫人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
“谁看了不夸一句神仙眷侣啊,还有一对这么优秀的龙凤胎儿女,真是羡煞旁人。”
我心脏像被蚂蚁啃噬着,又痛又痒。
眼睛酸涩,但被硫酸腐蚀过,早就流不出眼泪了。
守门的佣人低语:
“夫人真孝顺,今早特地去后山拜祭父母,感谢他们保佑呢。”
我呼吸一窒。
见我呆着不动,陆振华拧眉走过来。
我装作一脸痛苦着急抱着肚子蹲下来,示意要上厕所。
他嫌恶地撇撇嘴,指了个方向。
趁没人注意,我摸到了后山。
远远看见两座并排的石碑伫立。
我扑过去,额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
爸!妈!
枯瘦的手指抠进泥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声,无声痛哭。
别墅那头传来慌乱的响动。
我最后抱了一下爸妈的墓碑,又重重磕了三个头。
父母之恩,晚晚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拖着残破的躯体,钻入后山密林。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灯火通明的大道。
回来港城两个月,为了蹲守顾煜顾婉,我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
这座我度过了十八年美好时光的城市,如今全是陌生的景象。
高楼大厦取代了红墙青瓦,宽阔马路吞噬了幽深小巷。
我按着模糊的记忆,蹒跚着走回了大院。
只余没有人烟的荒废。
心脏重重坠下。
我一遍遍地走在熟悉的小道上,一寸寸抚摸尘封的砖墙。
在妈妈栽满丁香花的小院,爸爸揪着我的耳朵训斥说我像个皮猴。
在初雪的篮球场,我冲顾应钦丢雪球,趁他摔倒时偷亲,看他又急又怒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