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金銮殿的砖上,血从脸上的伤口往下滴。
沈观雪指着我,说我是死人苏婉儿。
李氏哭着喊我女儿,要我认祖归宗。
我撕下面具,半张脸皮带血扯下,露出溃烂的骨肉。
他们尖叫,后退,捂住嘴。
我掏出母亲留的玉簪、井中毒药的残渣、林婉儿生母的卖女契。
“这毒,是你下的。”我对沈观雪说。
“这契,是你烧了又重写的。”我对李氏说。
“这身份,是你顶着我的命活的。”我对林婉儿说。
我活着回来,不是为了相认。
是来讨债的。
1
他们以为我死了。
可那杯「女儿红」。
是我自己喝下的。
翠云轩地阁的霉味钻进骨头缝里,又湿又冷,像无数只虫子在爬。
第七天了。
这是我七年来第一次回到这里——那个曾经让我坠入深渊的地方。
七年的隐忍与谋划,终于要画上句号。
脓液又黏又稠,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脖子上,滑腻、恶心。
我抬起手,指尖触到青铜面具,边缘的棱角像小刀一样硌着溃烂的皮肉,每一次呼吸都扯的生疼。
静尘师太就站在我面前,她枯瘦的手指拨动着佛珠,沙沙的轻响,那声音磨的我浑身难受。她身边三个老东西,眼皮耷拉着,呼吸都放得极轻,空气里只剩下霉味和那该死的念珠声。
「楼主之位,暂由老身代掌。」静尘的声音轻飘飘的,「你只需养好伤,其余事……」
我站起来了。
面具摘下来的瞬间。
满堂的抽气声,比刀子还刺耳。
左边脸颊烂得能看见牙床。
暗红的脓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滴在青灰色的裙摆上。
「代掌?」我笑了。
嗓子里像卡着一根鱼刺,每说一个字都刮得疼。
「我娘当年交出去的兵符。」
「是让你们给我当祖宗的?」
最左边的张执事猛地拍桌子。
茶杯里的水晃出来,溅在他的官靴上。
「放肆!」他胡子翘得老高,「女子报仇,最是容易乱了心性!」
「你娘若在,也不会让你……」
「我娘若在。」我打断他。
手里的账册甩出去。
啪地一声砸在八仙桌上。
纸页散开,哗啦啦响。
「先看看这个。」我的指尖点在最底下那行字。
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药渣的黑垢。
「侯府三日前的丧仪支出。」
「支付义庄白银三两。」
「收殓『红鸾刺客』一名。」
「亥时三刻,送乱葬岗。」
堂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像擂鼓,一下下砸在腔子里。
「你们知道。」我慢慢开口。
视线扫过一张张发白的脸。
「是谁让我活下来的?」
2
眼前的烛火忽然晃了晃。
晃成那夜寿宴上的烛影。
红绸子挂满了侯府的梁。
嫡母穿着簇新的紫缎袄。
手里的酒壶晃啊晃,晃得琥珀色的酒液在杯里打转。
「婉儿。」她笑盈盈地递过来。
脂粉香混着酒气,呛得人头晕。
「敬你母亲在天之灵。」
我笑着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舌尖上的寒凝膏早化了。
三日前就涂了这东西。
太医说,能让穿肠的毒,慢两个时辰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