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抠住管缝,把纸包塞进去。
粉末顺着水流飘走时,像一缕缕幽绿的鬼火,无声地流向后厨。
做完这一切,我原路退回偏院。
窗纸上,已经印着三更的月影。
躺下时,我咬了截竹片在嘴里。
镇神散能麻痹神经,却麻不了这截硬竹。
夜里若说胡话,竹片会硌得舌尖生疼。
但我知道,今晚不需要。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会有人替我说。
13
寅时刚过,侯府就炸了锅。
先是西跨院的丫鬟哭嚎,说撞见了鬼。
接着是账房先生,瘫在地上直哆嗦,手里的算盘摔成了两半。
我端着药碗经过正厅时,听见李氏在哭。
声音尖利,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地刮过我的耳膜,尖利、刺耳,带着歇斯底里的颤抖,闻起来就是一股心虚的汗臭。
旁边有人搭话,是管家老刘:「夫人也梦到了?小的也梦到了!一模一样的场景!」
「还有我!」
「我也是!」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七嘴八舌地说着同一个梦。
月下乱葬岗。
烂脸的女子。
还有那句「沈大人,你说毒死我就没人知道?我回来了」。
人群里,三个身影格外扎眼。
一个是负责洒扫的老周,眼神闪烁,总往李氏身后躲。
一个是账房的王先生,手指绞着账簿,指节泛白。
还有一个,是厨房烧火的刘妈,围裙都没系好,头发乱糟糟的。
他们是沈观雪的人。
我进府第三日就认出来了。
老周总在夜里往书房跑,王先生的账簿上总有几笔糊涂账,刘妈给各院送水时,眼神总往窗纸上瞟。
此刻,他们三个说得最起劲。
比谁都详细,比谁都后怕。
老周甚至说,看清了那女子耳垂上的红痣。
王先生补充,那女子的指甲缝里,还沾着乱葬岗的黑泥。
我端着空碗往回走。
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越详细,越真实。
就越像沈观雪布的局。
也越像…… 他们三个早已串通好的证词。
14
果然,午时刚过,沈观雪的心腹就来了。
穿件墨色锦袍,面无表情地站在正厅中央。
手里拿着本册子,挨个儿让人签字画押,描述梦境的细节。
轮到老周时,他抖得像筛糠。
笔都握不住,墨迹在纸上拖出长长的尾巴。
王先生强装镇定,可签完字,手心里全是汗。
刘妈最可笑,哭着说不敢写,怕被鬼缠上。
心腹把册子收起来时,眼神在他们三个身上停了很久。
像鹰盯着猎物。
我躲在回廊的柱子后。
看着那心腹走出侯府。
步子迈得很急,袍角都被风吹起来了。
接下来的三天,侯府像被罩在闷罐里。
没人说笑,没人高声说话。
连走路都踮着脚,生怕惊动了什么。
第四天清晨,老周被捆着扔出了府。
听说他半夜往井里扔桃木剑,被当场抓住。
王先生更惨,账房里搜出了通敌的信件,被押去了刑部。
刘妈最机灵,说是吓疯了,被送回了乡下。
三个眼线,一夜之间全没了。
我站在井边。
看着水面的绿光一点点褪去。
露出原本的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