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她……
把所有苏婉儿不屑为之的事情。
都当成宝贝，一点点喂给她。
她学得很认真。
像个海绵，拼命吸收着那些虚假的东西。
第七日。
该教她《折柳怨》了。
这是我母亲最爱的曲子之一。
也是我小时候，唱得最好的一首。
林婉儿捧着琴谱。
咿咿呀呀地唱着。
唱到第三句，她停了下来。
抬头看我：「师傅，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对？」
我凑过去。
假装仔细看了看。
「是不对。」我指着那句「风起玉门关」。
「苏小姐最恨这句。」
「说它太悲凉，不像个正经闺秀该唱的。」
「那……」林婉儿的眼睛里，满是求知的渴望。
「她改了。」我拿起笔。
在纸上写下「风起烟罗断」。
「她说，这样才配得上软烟罗的美。」
林婉儿恍然大悟。
她拿起笔，工工整整地抄在自己的琴谱上。
嘴里还念念有词：「风起烟罗断…… 风起烟罗断……」
我看着她的侧脸。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
竟有几分像当年的我。
只是。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苏婉儿最爱的，就是那句「风起玉门关」。
她甚至说过。
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玉门关看看。
林婉儿把那句错词，当成了宝贝。
日夜苦练。
就连夜里睡觉，都能听见她在梦里哼哼：「风起玉门关…… 不对，是风起烟罗断……」
像个提线木偶。
被我牵着，一步步走向深渊。
10
忠勇侯设宴的那天。
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宾客云集。
个个穿着绫罗绸缎，戴着珠光宝气。
像一群开屏的孔雀。
林婉儿穿着那件水绿色的软烟罗。
站在李氏身边，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脸上笑开了花。
她大概忘了。
今天，本该是我和礼部侍郎之子议亲的日子。
宴席过半。
侯爷让人传我。
说要听听新请来的琴师，技艺如何。
我抱着琴。
一步步走到堂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有好奇，有鄙夷，有不屑。
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
坐在那里的林婉儿。
手指落在琴弦上。
《折柳怨》的调子，缓缓流淌出来。
琴声悠扬。
像山间的清泉，像林中的鸟鸣。
众人都安静下来。
沉浸在这美妙的旋律里。
唱到第三句时。
我故意放慢了节奏。
留出一个空当。
果然。
林婉儿忍不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
用她那刻意装出来的，又尖又利的声音唱道：「风起烟罗断 ——」
声音落下。
满堂寂静。
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宾客们。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林婉儿。
还有人，偷偷瞄向李氏。
李氏的脸。
白得像纸。
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众人奇怪的表情。
眼神里满是疑惑.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