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屏住呼吸,拨开缠结的电线、几颗生锈的螺丝钉和几块干裂的油抹布。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蒙着厚厚的灰垢,钥匙柄的纹路被油腻和锈迹模糊了形状,却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冰冷沉重。她用颤抖的手指捏起它,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回到书房,站在那张厚重的红木书桌前,林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喉咙里滚烫灼烧。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发出滞涩的“咯吱”声,每一丝摩擦都刮擦着她的神经。抽屉终于滑开,带着一股陈年纸张和皮革混合的、略带霉味的沉寂气息。那本熟悉的深棕色皮质封面日记本,就那样毫无防备地躺在抽屉中央。她去年结婚纪念日郑重送给他的礼物,封面上她亲手烫印的银色花体字——“送给最爱的人”——此刻在抽屉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嘲讽的光泽,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了她的眼底,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急切,猛地翻开了日记本。入眼的字迹让她心头一凛。陈默的字向来工整有力,如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沉稳可靠。但此刻纸页上的字,却透着一股陌生的、潦草的急切,笔画扭曲,力透纸背,仿佛书写者正被某种无形的巨大压力扼住了喉咙,急于宣泄却又恐惧着被窥见。

“3月12日,阴。她又在阳台浇花了。今天换了一个粉色的水壶,不是以前那个蓝色的。粉色的…刺眼。”

“4月5日,雨。晚餐做了糖醋排骨。她吃了三块。比上周多一块。为什么?上周胃口不好?还是今天的味道不一样?…或者,只是偶然?”

“5月20日,晴。收到她送的领带。蓝色条纹。和去年那条…几乎一模一样。是巧合?还是…她记得?不,去年的那条,我记得她说过,是柜员推荐的。这条呢?”文字旁边,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几乎划破了纸页。

林溪的指尖冰冷,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些记录,琐碎得令人发指,却又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像一双无处不在、冰冷粘腻的眼睛,在她自以为私密的生活角落里,贪婪地攫取着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然后赋予它们扭曲的、令人不安的意义。这不是爱意的记录,更像是对一个研究对象标本的冰冷观察日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迅速冻结了她的血液。

她强迫自己一页页往后翻,纸张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沙沙作响,如同毒蛇爬过枯叶。终于,她翻到了最新的一页。日期是昨天——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纸页上只有一行字,字迹比之前的任何一页都要凌乱、狂躁,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刻下:

“6月18日。破绽…越来越多了。她好像发现了。必须加快进度。”

“加快进度?”林溪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中。进度?什么进度?这四个字像四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她的心脏,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温度。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的布料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一种本能的、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的字迹在视野里扭曲、旋转,幻化成最狰狞的猜想——灭口?囚禁?还是更可怕的、她无法想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