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字句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神经。遗忘?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她强压下翻涌的寒意,将日记本小心地放回原处,锁好抽屉。指尖残留的皮革触感,冰冷黏腻。
更大的试探紧随其后。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过去仅仅两周,林溪故意在晚餐时,用一种刻意轻松却带着明显困惑的语气问:“陈默,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日子快到了?我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陈默夹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林溪读不懂的复杂,混杂着探究和一丝…失望?他很快垂下眼,声音平稳无波:“没有吧?你最近工作太累,记混了。” 然而,就在“纪念日”过去三天后的一个傍晚,陈默下班回家,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丝绒小盒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溪溪,给你的小惊喜。”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和更深的恐惧打开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玻璃香水瓶,液体是淡淡的粉紫色。一股甜腻浓烈、带着明显脂粉气的花果香瞬间弥散开来。林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指尖冰凉。这味道…她记得!三年前,也是在陈默送了她一瓶类似的香水后,她曾非常明确地、带着点撒娇的嫌弃对他说过:“亲爱的,这味道太甜太冲了,感觉像喷了半瓶糖果在身上,我不太喜欢呢,下次我们换木质香调的好不好?”
他当时笑着答应,还捏了捏她的鼻子说记住了。可现在…他不仅再次送了同款香调,甚至就是同一个品牌、只是换了包装的系列产品!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他看着她的眼神温柔依旧,可这温柔背后,是彻头彻尾的“遗忘”?还是日记里那个冰冷的观察者,在记录着一个“替身”暴露的又一个“破绽”?那瓶香水像一个冰冷的嘲讽,宣告着她所熟悉的那个丈夫,或许从未真正存在过。
最深的恐惧在深夜降临。林溪强迫自己闭着眼,将呼吸调整得绵长均匀,伪装出熟睡的姿态。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听到卧室门被极轻地推开,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只有一丝微不可闻的气流拂过。一个高大的黑影停驻在床边,带来沉重的压迫感。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折磨。然后,她听到了声音,极其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哽咽低语,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回来…” “到底…还要等多久?” “她…越来越不像了…我快分不清了…”
那声音,是陈默的,却又如此陌生,充满了扭曲的痛苦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林溪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恐惧。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和喉咙里的呜咽。他口中的“她”是谁?那个“越来越不像”的“她”,指的是自己吗?那个“不能回来”的“你”,又是谁?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勒得她几乎窒息。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灼热又绝望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像在审视一件失败的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