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饿殍惊雷，我是你哥
胃袋像被一只淬了火的铁钳死死攥住，尖锐的痛感顺着腹腔爬上来，卡在喉咙口烧得人发慌。朱兴猛地睁开眼，最先涌入感官的是腐臭 —— 那是尸体腐烂后混杂着血腥的味道，浓得像实质的黏液，钻进鼻腔、口腔，甚至顺着呼吸呛进肺里，激得他剧烈咳嗽。
他躺在一堆半腐烂的尸体中间，身下是黏腻的黑土，混着不知是谁的血污和脑浆。右手还攥着半块啃得坑洼的枯树皮，树皮边缘满是细小的木刺，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只有泥沙在齿间研磨的涩感格外清晰。他想坐起来，可四肢像灌了铅，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酸痛，那是长期饥饿和濒死带来的无力感，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咳…… 咳咳……” 朱兴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视线终于清晰了些。不远处，濠州城墙的轮廓在火光中扭曲 —— 不是温暖的炊烟，是冲天的烈焰，橙红色的火舌舔舐着残破的城砖，把夜空染成了肮脏的血色。偶尔有断裂的木梁从城墙上坠落，发出 “噼啪” 的脆响，混着女人的哭喊、孩子的尖叫，还有一种更刺耳的声音 —— 马蹄声。
是元军。
朱兴的心脏骤然缩紧。他看见一队穿着皮甲镶铁的元军骑兵从火光里冲出来，马蹄踏过难民的尸体，溅起黑红色的血泥。为首的那名骑兵格外扎眼，他的皮甲上缝着银色的狼头纹，头盔两侧插着黑色的羽毛，手里的弯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那骑兵似乎觉得砍杀难民还不够解气，猛地勒住马缰，弯刀横扫，正好劈在一个试图逃跑的老妇背上 —— 老妇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破烂的麻布衣裳。
“拓跋烈！” 不知是谁在暗处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恐惧。朱兴死死盯着那名骑兵的背影，这个名字像一颗火星，落在了他混沌的意识里。
就在这时，胃里的绞痛突然加剧，眼前开始发黑。朱兴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抽离，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濒死的眩晕中，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了进来 ——
是图书馆里的台灯，暖黄色的光落在摊开的论文上，标题是《朱元璋早期亲属考》。他记得自己当时对着电脑屏幕敲字，键盘的触感还很清晰：“朱重六，明太祖朱元璋次兄，元至正四年，淮西大饥，与父母同卒于瘟疫，年仅十六……”
然后是导师的声音，带着惋惜：“朱兴啊，这朱重六要是没死，说不定朱元璋早期的性格能软和点，明初的杀局也能少几分……”
接着，画面突然变了。是破旧的茅草屋，土墙上满是裂缝，一个穿着打补丁短褂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半块发霉的窝头。另一个稍大些的孩子扑过来抢，两个孩子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扬。小一点的那个被按在地上，脸憋得通红，却还死死护着怀里的窝头，哭喊着：“哥！饿！重八饿！”
那孩子的脸，赫然是少年时的朱元璋！
“重八……” 朱兴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意识像被惊雷劈中，瞬间清醒了大半。他不是什么历史系学生朱兴，至少现在不是 —— 他是朱重六，是朱元璋那个本该在瘟疫里早夭的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