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如同岩浆,在胡欣月冰冷的外壳下疯狂奔涌、沸腾,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焚烧殆尽。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想要扑上去撕碎眼前这张伪善面孔的冲动。
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
胡欣月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灌入肺腑,稍稍压下了翻腾的戾气。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掩盖住眸底汹涌的寒冰和滔天恨火。再抬眼时,那双曾经清澈见底、如今却沉淀了无尽黑暗的眸子里,只剩下虚弱、茫然,还有一丝孩童般的委屈。
“姐…姐姐?”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细若蚊蚋,仿佛被刚才那场“噩梦”彻底抽干了力气。她微微撑起身子,动作迟缓而无力,目光怯怯地落在胡玉颜手中的药碗上,眉头立刻痛苦地蹙了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带着浓重的鼻音哭诉道:“苦……好难闻……月儿不想喝……太苦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似虚弱无力地抬起一只手臂,像是要去接那碗药,手腕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幅度越来越大,仿佛连这小小的动作都耗尽了她的全部心神。
“妹妹乖,良药苦口,喝了身子才能好……”胡玉颜的耐心在胡欣月那怯懦抗拒的姿态下迅速消磨,语气里惯有的温柔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她端着碗又往前递了递,瓷碗边缘几乎要碰到胡欣月的嘴唇。
就在那散发着甜腥气的药汁即将沾上唇瓣的千钧一发之际,胡欣月那只“颤抖”的手臂猛地向上一扬!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猛地炸响,如同惊雷劈开了凝滞的空气!
那只精致的白瓷小碗,连同里面滚烫的、致命的汤药,被一股巧劲狠狠掀翻,直直砸向胡玉颜胸前那片绣工精美的衣襟!
“啊——!”胡玉颜猝不及防,短促而尖锐地惊叫出声,花容失色。滚烫的药汁瞬间浸透了衣料,烫得她皮肤一阵灼痛。褐色的药汤夹杂着碎裂的瓷片,在她昂贵的绫罗衣裙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污迹,狼狈不堪。
“妹妹!你!”胡玉颜又惊又怒,猛地后退一步,低头看着自己一塌糊涂的前襟,精心维持的温婉面具瞬间龟裂,眼中射出难以置信和暴怒的光。她下意识地扬起手,掌风凌厉,眼看就要朝着胡欣月那张写满“无辜”和“惊恐”的苍白小脸掴去!
胡欣月在她扬手的瞬间,猛地向后一缩,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蜷缩进床角,双手紧紧抱住膝盖,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她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只发出一连串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呜……姐姐别打我……月儿不是故意的……月儿好怕……好怕那个梦……好多火……好疼……浑身都疼……呜呜呜……”
她的哭声凄楚可怜,带着一种孩童心智未开的混沌感,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噩梦”的可怕。这哭声和话语,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胡玉颜心头的怒火。她扬在半空的手僵住了,脸色变幻不定。
是了,这小贱人昨夜“魇着”了,大夫也说是惊吓过度,心智有损,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