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低沉、冰冷,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劈开了凝滞的空气。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威压和寒意,清晰地传入胡欣月的耳中。
胡欣月的血液彻底凉透!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遵循着求生本能做出了最原始的反应——跑!
她猛地转身,裙裾被慌乱的动作带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顾不上狼狈,拔腿就朝着来时的月洞门方向冲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耳膜,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被发现了!必须立刻离开!
身后,池水哗啦一声响动,似乎是那男子上岸了。胡欣月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着,假山、花木在眼前飞速倒退。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慌不择路地钻进一条更为狭窄僻静、被茂密藤萝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小径。藤蔓的枝叶刮过她的手臂和脸颊,带来细微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
一直跑到几乎喘不上气,肺部火辣辣地疼,确认身后没有任何追来的脚步声,她才猛地停下,背靠着一堵冰冷的爬满青苔的院墙,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扶着墙壁,惊魂未定地喘息着,脑中一片混乱。那人是谁?能在胡府后花园核心区域沐浴,身份绝非等闲!自己不仅撞见,还被对方察觉了!这简直是雪上加霜!若是对方追究起来……胡欣月不敢再想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行,必须立刻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扮演那个被噩梦吓傻的三小姐!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辨认了一下方向,小心翼翼地沿着墙根,绕了一个大圈,朝着自己那破败小院的方向摸去。每一步都提心吊胆,仿佛周围的树影花丛里都藏着窥伺的眼睛。直到那扇熟悉的、破败的木门重新出现在眼前,她才稍稍松了口气,推门闪身而入,反手紧紧将门栓插上。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胡欣月剧烈的心跳才缓缓平复下来,但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却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
此刻,后花园那方幽静的小池畔。水波已经恢复了平静,倒映着岸边的垂柳和假山。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正背对着池水,慢条斯理地系着腰间的玉带。他身形挺拔如松柏,肩背宽阔,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种渊渟岳峙、不怒自威的气势,将周围的空间都压得沉凝了几分。
一名身着暗青色劲装、面容冷肃的侍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查过了。是胡府的三小姐,胡欣月。住在西边最偏的落梅院,生母早逝,性子怯懦,在府中……处境不佳。”侍卫的汇报简洁而精准,点到即止,却已勾勒出那女子卑微的处境。
男子——当朝太子萧景珩,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系好玉带,缓缓转过身。一张脸彻底暴露在光线下,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同刀削斧凿,薄唇紧抿,线条冷硬。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幽暗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此刻眼底深处,却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