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胡欣月只觉得头皮一炸!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苍白如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巨大的、毫不作伪的惊惶和无措,如同受惊过度的小鹿,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徒劳地摇着头,眼神慌乱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胡明远,又畏惧地瞥了一眼主位上那尊贵而冷漠的太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感。

“殿、殿下恕罪!”胡明远也吓了一跳,完全没料到太子会突然注意到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他连忙躬身,额角瞬间又渗出了冷汗,语气带着惶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这是微臣的三女,欣月。前些日子受了惊吓,染了癔症,神志时好时坏,举止失当,惊扰了殿下圣驾,微臣罪该万死!微臣这就命人将她带下去!”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瞪了胡欣月一眼,那眼神冰冷而严厉,充满了警告和驱逐的意味。

张氏和胡玉颜更是惊疑不定地看着胡欣月,眼神如同淬了毒。尤其是胡玉颜,精心准备的献艺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断,心中的嫉恨和恼怒几乎要喷薄而出!这个该死的贱婢,竟敢在这种时候抢走太子的注意!

“癔症?”萧景珩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寒潭古井,静静地凝视着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眼神涣散惊惶的少女。她的恐惧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几乎要从那双清澈的眼中满溢出来。

他微微眯了眯眼,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缓缓摩挲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仿佛刚才的询问只是随口一提。

“无妨。”他淡淡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疏离和威严,目光重新落回胡明远身上,仿佛刚才那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胡尚书,继续说说这弩机的射程问题。”

厅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流动起来。胡明远如蒙大赦,连忙抹了把冷汗,重新堆起笑容,继续他的讲解。张氏和胡玉颜也暗暗松了口气,但投向胡欣月的目光,却更加冰冷怨毒,如同毒蛇的信子。

角落里的胡欣月,在萧景珩移开视线的瞬间,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她缓缓垂下头,再次将自己缩回阴影里,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掩盖住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的锐芒。刚才那巨大的恐惧表演,几乎耗尽了她的心力。她清晰地感觉到,主位上那道视线虽然移开了,但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依旧若有若无地笼罩在她身上,如同跗骨之蛆。

太子萧景珩……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紧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再次弥漫开那股熟悉的铁锈味。藏在袖中的手,却悄然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无论他想做什么,无论这突如其来的“关注”是福是祸,她都必须活下去!在胡玉颜和张氏那淬毒的目光下,在太子那莫测的审视下,活下去!然后,将她们,一一碾碎!

落梅院的破门,在胡玉颜携着两个粗壮婆子闯进来的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冷风卷着雪粒子灌入,吹得桌上那盏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在胡欣月苍白沉静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鬼魅般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