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妹妹好大的架子!”胡玉颜的声音甜腻如蜜,裹着淬毒的冰碴,她环视着这间比下人房还不如的破败屋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快意,“病了这些日子,连给母亲请安都忘了规矩?母亲心慈,念你身子不爽利,特意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可这年节下,阖府上下都忙着预备除夕宫宴,你倒好,躲在这里偷懒装死?”

她缓步上前,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带着尖锐的力道,猛地掐住胡欣月尖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冰冷的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留下刺目的红痕。“瞧瞧这张脸,”胡玉颜凑近,吐息带着脂粉的香气,眼神却像毒蛇般阴冷粘腻,“生得倒是一副狐媚祸水的样子!可惜,空有皮囊,内里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疯癫货色!”她猛地甩开手,力道之大,让胡欣月踉跄了一下,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背一阵钝痛。

“母亲说了,”胡玉颜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碰过胡欣月的手指,仿佛沾染了什么秽物,“府里不养闲人。既然你好得差不多了,这阖府上下的净桶,就归你刷了!年节前,务必刷得干干净净,一个污点都不能有!若是误了宫宴的喜气……”她拖长了尾音,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妹妹这‘癔症’,怕是又要加重了。来人!带她去浆洗房!盯着她,好好干!”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凶神恶煞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胡欣月单薄的手臂,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冰冷粗糙的手指如同铁钳,狠狠掐进她臂弯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疼痛。胡欣月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抬眼去看胡玉颜那张得意扭曲的脸。她只是顺从地被拖拽着,低垂着头,长发散落,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唯有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寒芒凝聚,冰冷刺骨,如同深冬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浆洗房在后院最偏僻潮湿的角落。寒冬腊月,这里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皂角、污垢和冰冷水汽的酸腐气味。堆积如山的脏污衣物、床单、还有散发着恶臭的净桶,如同小山般堆砌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几口巨大的水缸里盛满了刺骨的冰水,水面甚至漂浮着细碎的冰碴。

“喏!这些!天黑前刷完!刷不干净,晚饭也别想吃了!”领头的婆子将一个沾满污秽、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木刷和一个破木盆重重摔在胡欣月脚边,浑浊的脏水溅湿了她本就单薄的裤脚,刺骨的寒意瞬间透入。

胡欣月沉默地蹲下身,捡起那冰冷沉重的木刷。指尖触碰到油腻污秽的桶壁,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她咬紧牙关,将木刷浸入旁边刺骨的水缸中。冰水瞬间包裹了双手,如同无数钢针扎进骨髓,痛得她浑身一颤,手指瞬间失去知觉。她用力搅动着水中的冰碴,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热量,却只换来更深的寒意。

她开始刷洗。冰冷的木刷摩擦着坚硬的桶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刺鼻的恶臭随着每一次动作升腾而起,熏得她头晕眼花。粗糙的木柄很快将她本就红肿破皮的掌心磨得鲜血淋漓,血珠混着冰冷的脏水,滴落在污浊的地面上。手臂酸胀麻木,每一次抬起都如同灌了铅。寒意从脚底蔓延,渗透四肢百骸,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