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城市像一个巨大的、死气沉沉的墓穴。稀薄的雾气如同灰色的裹尸布,缠绕着高耸入云的冰冷建筑群,只留下模糊的、棱角分明的剪影。路灯昏黄的光线被湿漉漉的空气折射、扭曲,投下光怪陆离、不断摇曳的影子,在地面积水形成的镜面上跳舞。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铅块。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我赤着脚在冰冷湿滑的人行道上狂奔,每一次脚掌落下,都清晰地感受到粗糙路面和冰冷积水带来的刺痛。拖鞋早已不知甩在哪里,睡衣被夜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剧烈起伏的胸膛轮廓。肺叶像破旧的风箱般发出呼哧呼哧的嘶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刀割般的寒意。但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被重复了1024次、早已刻入灵魂的坐标:城西十字路口。
周围的景象在高速奔跑中模糊成一片灰黑色的流动幕布。熟悉的便利店招牌、永远关着卷闸门的五金店、转角那个孤零零的公交站牌……这些景物在无数次循环中早已烂熟于心,此刻它们像沉默的墓碑,无声地见证着我的徒劳狂奔。风在耳边呼啸,刮得脸颊生疼。
快了!就快到了!
绕过最后一个街角,那个吞噬了林溪1023次的十字路口,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
雨丝在昏黄的路灯下斜织着,冰冷而密集。十字路口中央,那辆熟悉的、银灰色的小轿车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车头深深瘪了进去,前挡风玻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中心位置有一个骇人的、向内凹陷的恐怖撞击点。雨水冲刷着车身上狰狞的刮痕,混合着泄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深色液体,蜿蜒流淌,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晕开一片片不祥的暗色。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抽离了,只剩下雨水敲打车顶、路面和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沉重而缓慢,每一次搏动都拉扯着撕裂的神经。
我踉跄着冲到车边,心脏在肋骨下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烟灰缸被我死死攥在手里,冰冷的金属硌得指骨生疼,手臂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我喘着粗气,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疯狂扫视着周围每一寸被雨水打湿的黑暗。那个混蛋!那个该死的凶手!他一定就在附近!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他!我要把他的脸砸烂!把他那虚伪的笑容彻底碾碎!
视线掠过空荡的驾驶座,掠过破碎的玻璃,掠过湿漉漉的反光路面……没有!除了雨幕和冰冷的钢铁残骸,什么都没有!
人呢?!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不对!这不对!每一次循环,凶手都会留下一个模糊的、消失在雨夜中的背影!为什么这次……他消失了?难道我的行动改变了什么?一丝荒谬的、几乎不可能的希冀刚在心底冒头,就被更深的恐惧瞬间扑灭。
“呃……”
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呻吟,从副驾驶的位置传来。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像一道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我紧绷的神经!
林溪!
我猛地扑到副驾驶那边,车门在之前的撞击中已经变形凹陷,玻璃碎了大半。透过参差不齐的玻璃边缘和扭曲的车门缝隙,我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