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音看着工作台上这些触目惊心的证物,又看看画中仕女那模糊悲戚的面容,一股强烈的使命感混合着巨大的悲愤,在她胸中激荡。
沈素绡的声音,她听到了。这沉冤,她不能视而不见,玄溟想要彻底抹去这一切?休想!
她小心翼翼地将血渍区域重新用新的、更薄的保护衬纸暂时覆盖好,将徽记碎片和青丝样本袋贴身藏好。就在这时——
“叮咚!”
工作室内专线电话的铃声突兀地响起,尖锐刺耳,在极度寂静的环境里如同惊雷!扶音被吓得浑身一颤,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她定了定神,拿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玄溟那冰冷低沉、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扶音女士,进度如何?”
四 暗影幢幢
玄溟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电话线缠绕过来。扶音握着听筒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正在处理霉斑和基础加固,难度很大,需要时间。”
“时间很宝贵,扶音女士。”玄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我希望你专注于修复本身,不要被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分散精力。
记住我们的合同,‘恢复如初’才是唯一的目标。任何偏离这个目标的……好奇心,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明白。”扶音简短地回答,手心沁出冷汗。他知道了?还是在试探?“修复需要绝对的专注和精细,任何打扰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希望玄先生能遵守约定,不要干扰我的工作进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窒息。然后,玄溟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情绪:“当然。我只是关心进度。记住,一个月。”咔哒一声,电话被挂断,忙音嘟嘟作响。
扶音缓缓放下听筒,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玄溟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他一定在监视,或者,他对画中可能隐藏的秘密心知肚明,那句“无关紧要的细节”和“好奇心”,几乎就是在明示。
恐惧再次攫住了她。三千万违约金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玄溟能轻易拿出如此巨款,其能量绝非一般。
被他盯上,后果不堪设想。沈素绡的惨剧,仿佛跨越时空向她发出了警示。
但看着工作台上那幅承载着血泪的画,扶音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退缩?将沈素绡用生命守护的秘密再次掩埋?她做不到的。
她需要帮手,需要信息!那枚徽记,是唯一的突破口。扶音想到了赫连珏。
他是雍徽先生介绍认识的年轻学者,在明清书画和江南望族谱系研究方面颇有建树,为人温润谦和,学识渊博。最重要的是,雍徽先生信任他。
扶音找了个雍徽不在工作室的时机,拨通了赫连珏的电话。她没有透露画作和密码的秘密,只说在修复一幅明代古画时,发现了一枚极其罕见的织物徽记碎片,希望他能帮忙辨认出处。
她将那枚米粒大小的深青色碎片,放在高倍显微镜下拍了极其清晰的照片,通过加密邮件发了过去。
等待回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扶音强迫自己继续修复工作,处理那些撕裂的伤口。她用特制的、极细的桑皮纸搓成的纸线,蘸取微量的动物胶,如同最精密的血管缝合手术,一点点将撕裂的绢丝重新连接、加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