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报社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穿梭的车流，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那个在奶茶店红着眼眶却始终没说一句重话的姑娘，此刻正在承受怎样的恶意？
3
周六上午九点，我再次来到甜氧奶茶店。玻璃门上贴着“内部整顿，暂停营业”的通知。
旁边被人用马克笔写了“无良商家”“滚出XX市”，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诅咒。
绕到后门时，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敲门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开了门，是店长老周。
他眼下的乌青比我还重，看见我手里的记者证，苦笑了一下：“江记者，你是来问小雅的事吧？”
店里一片狼藉。几张桌子被掀翻在地，菜单海报被撕得粉碎，地上散落着玻璃碴和咖啡渍。
老周蹲下去捡碎片时，动作迟缓得像台生锈的机器。
“昨天下午来了十几个年轻人，说要找小雅讨说法。”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砸了不少东西，还在门口拉横幅，说‘无良店员滚出服务业’。我报了警，他们才骂骂咧咧地走。”
“小雅呢？”
“在家呢。”老周抹了把脸，“她爸妈连夜从老家赶来，刚才打电话说，孩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天没吃东西了，眼睛哭肿得像核桃。”
他点开手机相册，照片里的小雅裹着被子缩在墙角，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几道红痕。
老周说那是被人推搡时蹭到的：“小雅来店里快一年了，平时最乖，客人再难缠她都笑着应对。那天的事她跟我打电话说了，是那个女的故意找茬……”
“那你为什么停她的职？”
老周猛地站起来，围裙上的咖啡渍蹭到了衬衫上：“我没办法啊！总公司催得紧，说不处理就撤店！我要是不保着这家店，其他五个员工怎么办？他们都要养家糊口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店铺的某音视频账号里，全是网上的恶评。
有人扒出了店里其他员工的照片，P成遗像挂在评论区；有人打电话到店里辱骂，接通就骂“帮凶”；甚至有家长说要联合抵制，让这家店在大学城活不下去。
“那个‘优雅的猫’今早又发微博了。”老周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女人坐在沙发上的自拍，眼眶红红的，配文“只是想要一句道歉，为什么这么难？难道消费者就该被欺负吗？”
下面的评论已经破万：
“姐姐别怕，我们支持你！”
“这种店就该倒闭！”
“建议起诉，告到他们倾家荡产！”
“有没有住在附近的？组队去堵门啊？”
我退出微博时，手指滑到了相册里那段完整视频。
视频里，女人趾高气扬的嘴脸和屏幕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4
下午两点，我按老周给的地址找到了小雅家。
老式居民楼的楼道里弥漫着煤气味，墙皮斑驳得像老人的脸。
小雅妈妈开的门，她一见到我就抓住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记者同志，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家小雅啊！她才二十岁，不能就这么被人毁了啊！”
小雅的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暗得像傍晚。书桌上摆着她的大学毕业证和几张奖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