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心里慌乱不已 —— 长这么大,我从未见过如此气派体面的人物。宜秋轻轻捏了捏我的掌心,声音愈发温柔甜美,仿佛裹着蜜糖:“别怕,太子殿下最是和蔼可亲。你瞧,你这双眼睛,亮得像山涧清泉,有了你,这沉闷的军帐都添了几分光彩,谁见了能不喜欢呢?” 她的话语自然流畅,真诚的夸赞让人心生暖意。太子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些许探究,却并无恶意。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宜剑前来送军函。他肩头的箭伤已经换药,裹着洁白的布条,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宜秋捏着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又很快松开,仿若无事发生。但她眼角的笑意更浓了,不由自主地朝宜剑望去,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后,又转回对我微笑。

就这样,我留在了军营,帮忙整理军报 —— 我是寨子里唯一通晓汉字和苗文的女子。母亲本是汉家女子,年轻时为逃婚来到苗疆,途中遭遇山洪,幸得父亲相救。她教我识汉字、读汉诗,直到去年冬天,她染病离世,那些旧书至今仍放在我的枕边。

闲暇时,我会将苗寨地形绘成简图,在险要山口标注记号;有时也会为太子磨墨,看他握着狼毫在宣纸上挥毫,笔尖划过纸面,发出 “沙沙” 轻响。宜剑常来送军函,每次都站在帐外桂树下静静等候。桂花开时,细碎的黄花落满他一身,他也不拂去。待我出来,便会塞给我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汉地糖糕,清甜的桂花香气,直沁心脾。有一次,我好奇问他为何总带糖糕,他挠挠头,声音低沉:“宜秋说,姑娘家都爱吃甜的。”

每当这时,我总能察觉到帐帘后投来一道专注的目光 —— 是宜秋。她装作整理卷宗或擦拭桌案,手中布巾轻轻摩挲着案角木纹,耳朵却微微竖起,如同警觉的小鹿。当听到宜剑低沉地唤我 “阿蛮” 时,她擦拭的动作会瞬间停滞,嘴角笑意也随之淡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转瞬即逝。

日子久了,我敢在宜剑擦剑时,蹲在一旁静静观看。他常在帐外空地擦拭宝剑,阳光明媚时,剑光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他用软布蘸着桐油,动作轻柔,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阳光洒在他睫毛上,将眼窝染成浅褐色,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翩翩起舞。有一回,他教我握剑,手指覆在我手背上,耐心传授转腕的力道。他的手心温热,带着常年握剑形成的薄茧,蹭得我手背微微发痒。我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松脂与淡淡汗味的独特气息,比寨里的熏香更让人心醉。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宜秋尽收眼底。她端茶进来时,动作依旧优雅从容,托盘稳稳端在手中,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意。然而,当她目光触及我与宜剑交叠的双手,笑意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冰冷锐利的光芒,转瞬又恢复如常,仿佛只是我的错觉。她放下茶点,轻声道:“殿下让宜剑擦完剑去帐里一趟。” 转身回帐时,似不经意地对太子感叹:“殿下,您看这苗疆风情,宜剑与阿蛮姑娘倒是般配,一个英武不凡,一个灵动活泼,别有一番生机。” 她的话语如投石入水,在太子眼中激起层层涟漪,望向我们的目光愈发深邃复杂,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