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苗!是黑苗偷袭!” 三哥撞开我家竹门,竹门 “吱呀” 一声歪斜。他胳膊鲜血淋漓,半边青布褂子被染红,竹编护臂裂开大口,断口处还挂着几根竹丝,“快躲起来!阿爹让我们护好阿娘和弟妹!”
我抄起窗台上的柴刀便往外冲 —— 阿爹的竹楼在寨心,他肯定在那儿,我必须去帮他!刚跑出两步,就见鹰嘴崖方向涌出黑压压的人影,无数火把将夜空染成血色,宛如泼洒一地的鲜血。黑苗猎头戴着插满羽毛的兽皮帽,脸上涂着红黑相间的油彩,手中弯刀寒光闪烁,砍在竹楼柱子上,“咔嚓” 一声,竹屑纷飞四溅。
当一个黑苗兵举刀向我劈来时,我满心绝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刀锋裹挟着凛冽劲风,刮得脸颊生疼,我紧闭双眼,却迟迟未等来预想中的剧痛。只听 “当” 的一声脆响,睁眼时,一道白影如鹰隼般从半空疾落。来人身着银灰色软甲,腰间悬着乌鞘剑,落地时带起的劲风,竟将两个黑苗兵掀翻在竹丛中,摔得连连惨叫。
我怔怔地望着他,只见他手腕轻转,乌鞘剑 “噌” 地出鞘,剑光如闪电划破夜空,耀眼夺目。他身形矫健,脚尖轻点竹楼栏杆,便轻盈跃起,几个利落的动作,便将围上来的黑苗兵逼退。有个黑苗兵从背后偷袭,他仿佛背后长眼,反手一剑,剑背精准磕在对方手腕上,弯刀 “哐当” 坠地。
“躲到竹楼后面去。” 他转头看向我,眉眼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漆黑的眸子宛如浸在水中的黑曜石。他说话带着异乡口音,字正腔圆,沉稳有力,比寨里的铜鼓声更让人安心。这时我才发现,他肩头中箭,鲜血顺着甲胄缓缓流淌,染红了脚下的苔藓,汇聚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可他握剑的手却纹丝不动,指节紧紧扣住剑柄。
后来我得知,他叫宜剑,是大汉太子的贴身侍卫。那日,他护着我向寨心退去。路过晒谷场时,我看见阿爹正举着弯刀,与黑苗酋长对峙。二人皆是气喘吁吁,阿爹的褂子被划出一道口子,却依然挺直脊梁,毫不退缩。阿七被阿娘的侍女护在石碾子后面,小脸吓得惨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半块竹筒饭,始终没有松开。宜剑将我一把推到石碾子后面,沉声道:“看好孩子!” 说罢,提剑冲入战团。剑光与火光交织闪烁,很快便替阿爹解了围。
战斗结束时,天色已微微发亮。汉军军营扎在寨外平地,白色帐篷如雨后春笋般,在青黛色山坳间铺展开来。太子的中军帐前,杏黄旗迎风招展,“哗啦啦” 作响。我跟着宜剑走进军营,脚上穿着宜秋找来的女靴,牛皮质地的靴子踩在草地上,让我浑身不自在。我穿惯了草鞋,靴筒磨得脚踝生疼,每走一步都好似踩在针尖上。
“你就是宜剑救下的姑娘吧?” 一个身着绿衫的姑娘从帐中走出,梳着双丫髻,发间插着银花,笑容甜美,眼角弯弯如月牙,“我叫宜秋,是太子的侍女。”
宜秋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往帐内走,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与我们苗家姑娘沾满泥土的手截然不同。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宜剑,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如同晨雾中初绽的桃花。她的手心温热,带着淡淡的脂粉香气,与阿妈常用的草木香大相径庭。太子正坐在案前专注地看着地图,一袭月白锦袍,袖口绣着精致暗纹,头发用玉簪随意束起,却难掩周身贵气。见我进来,他抬眼微笑,眉眼温和:“你便是白苗酋长的女儿?宜剑一路上可没少夸你,说你胆大心细,临危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