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风更冷，刮得她骨头缝都疼。她躺在冰冷的泥土里，看着最后一丝残阳没入地平线，意识渐渐模糊。
要是……要是能重来一次……
她想再看看赵衍递来的桃花，想告诉他，那桂花糕她很喜欢，想告诉他……
原来这世间最真的人，一直被她晾在老槐树下，等了她那么多年。
第二章 魂系望乡台
苏婉卿死在了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死在了她曾赌上一生的“良人”的冷漠里。
魂魄飘起来的时候，她看见柳如眉命人将她的尸体扔进乱葬岗，看见沈文轩转身就陪着新欢去挑嫁衣，红绸在他腕间晃悠，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以为自己会化为飞灰，却没想到，竟能像个看客，守着这片她眷恋又憎恨的土地。
三个月后，边关急报传来，蛮族叩关，镇国将军赵衍奉命出征。
出征前夜，京城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苏婉卿看见赵衍一身戎装，提着一盏孤灯，走进了荒草丛生的乱葬岗。
他身上还带着军营的寒气，玄甲上的雨水顺着甲片滴落，在泥地上砸出小小的坑。他不知在乱葬岗里找了多久，灯笼的光在黑暗里摇摇晃晃，像他此刻的心境。
“婉卿……”他的声音穿过雨幕，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沙哑，“我知道你在这里。”
苏婉卿的魂魄在他身边打转，想告诉他自己就在这儿，可指尖穿过他的铠甲，只留下一片虚无的冰凉。
他终于在一棵枯树下停住，小心翼翼地拨开半露的骸骨，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那些骨头沾着泥污，有些还带着断裂的痕迹，他却用干净的帕子一点点擦去污垢，帕子很快就被染成了深色。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将骸骨一根根拾起，放进带来的木盒里，指尖颤抖得厉害，“我该早点找到你的。”
苏婉卿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将木盒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稀世珍宝，泪水无声地淌下来，却连一丝水渍也留不下。
赵衍没有将她葬在乱葬岗。他在京郊寻了处有山有水的地方，亲手为她堆了座坟，墓碑上没刻名字，只刻了一朵小小的桃花。
然后，她看见了他在战场上的样子。
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将军，成了索命的阎罗。他的长枪染着血，玄甲被劈开又缝补，却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杀出一条血路。蛮族士兵闻风丧胆，说他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修罗。
苏婉卿知道，他是在替她报仇。沈文轩靠着柳家的势力步步高升，而赵衍，用一场场胜仗，一点点削弱柳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他肩上的伤越来越多，眼里的光却越来越冷，像边关永不融化的寒冰。
三年后，蛮族退了，赵衍班师回朝。他拒绝了皇帝的封赏，也拒绝了所有说媒的人。
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那座无名坟前，一坐就是一下午。
“婉卿，今日京城里卖的桂花糕，比去年甜些。”他坐在墓碑旁，手里拿着块糕点，却一口没动，“我记得你爱吃甜的。”
“沈文轩被罢官了，柳家也倒了。”他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他们罪有应得，你可以安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