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度压抑的寂静中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熬。胡念慈的身体在严寒中微微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但她始终高昂着头,倔强地直视着前方空茫的风雪,眼神不曾有丝毫动摇。
终于,一阵急促而略显踉跄的脚步声,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如同从风雪中挣扎而出的幽灵,出现在寒冰台入口处。
正是胡斐与赵半山!
胡斐的目光,如同两道闪电,瞬间穿透漫天飞雪,死死地钉在了冰柱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上。那一刹那,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用力地揉捏、撕扯!血脉相连的悸动,混合着二十年迟来的、汹涌澎湃的父爱,以及看到女儿身陷绝境的巨大痛楚,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他喉头滚动,几乎要脱口喊出那个名字,却硬生生哽住,只在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那只独臂下意识地抬起,想要伸向那冰柱,仿佛隔着这数十丈的距离,就能将女儿从绝境中拉回。
赵半山紧随其后,看到冰柱上的胡念慈,眼中也爆发出痛惜与怒火。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森严的阵势,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之上。
“呵呵呵……”一阵低沉、沙哑,如同夜枭啼鸣般的笑声,从那冰座之上传来。雪岭魔君终于停止了敲击扶手,缓缓抬起了头。银质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精准地锁定了胡斐。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胡斐,”魔君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二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哦,不对,”他的目光刻意扫过胡斐空荡的左袖,语气中的嘲讽浓得化不开,“看来那一刀,代价不菲。”
胡斐强行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和滔天的父女之情,他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寒意似乎暂时冻结了翻腾的杂念。他挺直了因长途奔袭和内心激荡而微微佝偻的脊背,那只独臂垂在身侧,指节却因用力而捏得发白。他迎向魔君的目光,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坨子砸在地上:
“放了她!”
没有质问,没有多余的废话。此刻,在他眼中,世间万物都化为虚无,只剩下冰柱上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
“放了她?”魔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在空旷的石坪上回荡,“胡斐,你凭什么?凭你这残躯?还是凭你当年那‘光明正大’、一刀劈死自己岳父的‘盖世武功’?”
“岳父”二字,如同毒针,狠狠刺入胡斐最深的伤口。他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冰柱上,胡念慈猛地抬起头,那双倔强的眼睛死死盯住胡斐,里面充满了震惊、茫然,随即化为一种近乎崩溃的痛苦和无法置信的愤怒。原来……原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形容枯槁的独臂老人,就是母亲临终前血书中提到的“胡斐”?就是那个……杀了自己外公的凶手?!这残酷的真相如同雪崩,瞬间将她心中仅存的希望彻底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