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还公道?”胡斐猛地停住脚步,豁然转身,独臂在风中空荡地摆动,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厉芒,死死盯着赵半山,“他知道什么?!”
赵半山被他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戾气慑得一窒,随即摇头,脸上也布满疑云:“这正是蹊跷之处!当年雪山之巅,只有大哥、苗大侠和若兰在场。若兰已逝,苗大侠……这魔头从何得知?他四处散布流言,说大哥你那一刀,并非光明正大,其中另有隐情!是…是见不得人的卑鄙手段!”
“卑鄙手段?”胡斐如遭雷击,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雪。尘封的、血色的记忆碎片猛地撕裂开来——冰冷的刀锋劈开风雪,苗人凤那双震惊、失望、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眼眸……还有苗若兰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武功不济,或是那一瞬的仇恨蒙蔽了心智,才失手铸成大错。卑鄙?隐情?
“不可能!”他嘶吼出声,声音干涩破裂,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那一刀…是我劈出的!是我…亲手杀了他!”他猛地举起那只空荡的左袖,仿佛那是他罪孽的铁证,“这就是报应!天大的报应!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何辜?!”绝望和混乱在他眼中激烈交战。
赵半山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心中不忍,沉声道:“大哥,现在不是追悔或自疑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念慈!这魔头故意放出风声,引你来此,前方必有龙潭虎穴!他既知当年事,又以替苗大侠报仇为名,此事……恐怕远非寻常仇杀掳掠那么简单!背后定有极大的图谋!”
胡斐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空气如同刀片刮过喉咙。赵半山的话如同冰冷的雪水,暂时浇熄了他脑中混乱的火焰。对,女儿!救女儿!无论那魔头知道什么,无论当年真相如何,此刻都抵不过“女儿危”三个血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双因痛苦和焦灼而浑浊的眼睛,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昔日“雪山飞狐”的锐利与决断。他不再说话,猛地转身,身形再次如离弦之箭般射出,朝着新雪山那更加险恶、更加高耸的阴影深处扑去。风雪更大了,几乎要将他单薄残破的身影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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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雪山主峰之下,一处被冰雪覆盖、三面峭壁环抱的天然石坪,便是雪岭魔君的老巢——“寒冰台”。此时,平台上人影幢幢,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压过了呼啸的风雪。数十名身着白衣、面无表情的教众,手持雪亮长刀,雁翅般排开,森冷的刀锋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他们目光空洞,如同被操控的傀儡,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化作嗜血的狂潮。
石坪中央,矗立着一根粗大的冰柱。一个纤细的身影被粗糙的绳索紧紧绑缚其上。那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早已被冰雪打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倔强的身形。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冻得发紫,长长的睫毛上也结了一层薄霜,微微颤动着。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雪夜里最倔强的星辰,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冰冷的愤怒和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她正是胡念慈。
在她前方数丈远,一把巨大的、由整块黑色寒冰雕琢而成的座椅上,端坐着一个披着雪白狐裘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