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裴照死后成了厉鬼,可我知道,不是的。
鬼不会在雷雨夜替我关窗,
不会把迷路的我轻轻推回正道,
更不会在我被迫定亲那日,让那人的喜服无端起火。
我摩挲着枕边焦黑的竹笛,那是十七岁的裴照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没有人知道,每当我在他的坟前唱起那首童谣时,
青烟会凝成他的轮廓,
“微微。”
他总这样唤我,声音轻地像雨打竹叶。
直到裴家拿着阴婚聘书上门,
我才明白,
他要的,不是冥婚,是真相。
不是索命,是续缘……
一.雨夜惊魂
我叫沈知微,金陵沈府的嫡女。
也是个活着的笑话。
十年前那场大火,烧死了裴家小公子,也烧毁了我的人生。
旁人只道我命硬克夫,却不知每当下雨,
我都能闻到皮肉烧焦的气味,如同此刻。
我跪在裴照荒草丛生的坟前,雨水混着香灰钻进衣袖,那股焦臭越发浓烈。
“姑娘仔细着凉。”
青杏为我撑伞,刻意避开墓碑上“裴家子照”那四个字。
我摩挲着袖中那半段竹笛,
这是及笄那年,我在裴家废墟找到的,笛尾还缠着半段红绳,
十七岁的裴照递给我时,曾说:“微微,等你会吹《凤求凰》时,我就……”
香炉里将熄的青烟突然扭曲着凝成人形。
幞头,箭袖,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阿照?”我伸手去摸,却被青杏拽地踉跄后退:
“姑娘魔怔了,这哪儿有人!”
可回府路上,分明有竹叶沙沙响。
三更鼓响时,我又梦见那日。
浓烟中裴照把我推出窗外,自己却被塌落的房梁压住,
他嘴唇在动,我却听不见声音,只有腕间突然灼痛。
“姑娘,裴家来下聘了!”
青杏的尖叫撕开梦境。
铜镜里,我雪白的中衣领口赫然三道淤青指痕,像被谁狠狠拽过。
而妆台上,多了张泥金贴:
『壬午年三月初三订盟
裴氏长房照聘沈氏嫡女微』附小字:及笄之日完聘。
正是大火前一日。
二.残香忆梦
夜露还挂在窗棂上,青杏就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姑娘快看!”
她摊开掌心,几片翠绿的竹叶沾着晨露,
“这,这落在您枕边的……”
我捏起一片叶子,指尖突然刺痛——叶脉上竟凝着暗红的痂。
“府里,早就没有竹子了,对吧?”
青杏的嘴唇发抖:“自从裴府走水后,整个西城的竹子都砍了……姑娘!您腕上怎么又……”
我猛地缩回袖子,可她已经看到了那三道新添的淤青。
“是梦魇压的。”我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
“昨儿表哥送来的安神香,点上试试。”
“表妹气色不大好啊!”
林宴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时,我正对着铜镜发愣。镜中领口处的淤青已经变成了五指形状,像被谁狠狠掐过。
“听说裴家来下聘了?”
他自顾自坐下,金线袖的雀鸟纹袖口在阳光下刺眼的很。
“姑父的意思,这阴婚结不得。”
我故意把琉璃灯往他那里推了推。
“表哥倒关心我。”
“自然关心。”他突然凑近,龙脑香里混着股奇怪的腥气,“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