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像冰锥,刺穿我强装的镇定。礼堂的喧嚣在他抬眼的瞬间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只剩下我们之间这片死寂的阴影。他瞳孔里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仿佛我只是一件需要被剖析的物品。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林晚!” 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像一根紧绷的弦,突兀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确定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周屿然同学他……”
李老师后面的话被一阵更响亮的议论声淹没了。周屿然的名字像一颗投入沸水的石子,激起了更多的涟漪。
江昼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甚至算不上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无声地刻在他线条冷硬的脸上。他依旧沉默,只是那漠然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缓缓移开,重新落回地面那片模糊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兴趣。
“我确定,老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有些失真,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李老师张了张嘴,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出来,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浓重失望的叹息。那叹息声沉甸甸地砸在空气里。
开学典礼剩下的时间,成了煎熬的背景噪音。校长的讲话,表彰名单,新生代表的发言……所有声音都模糊地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我只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背上。江昼坐在我旁边,像一个散发着寒气的源头。他身上的颜料气味和那股冷冽的气息,固执地萦绕在鼻端。
他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也没有任何动作,像一尊凝固在阴影里的雕像。
典礼结束的铃声尖锐地响起,如同赦令。
人群像开闸的洪水般涌动起来,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噪音、兴奋的谈笑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礼堂。我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椅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
我没有回头去扶,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逃离那些探究的目光,逃离身边这块散发着寒气的坚冰。
冲出礼堂后门,傍晚的风带着一点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礼堂里的闷热和浑浊。我大口喘息着,肺部贪婪地汲取着新鲜的空气,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却丝毫没有平复的迹象。夕阳的余晖将教学楼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色,像泼洒开的浓稠颜料。
我没有回教室,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教学楼西侧那座废弃的旧实验楼走去。那里人迹罕至,只有一座孤零零的、锈迹斑斑的铁楼梯通往天台。
脚下的铁制楼梯发出空洞而刺耳的呻吟,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楼梯间破败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斜长的、扭曲的光影。
推开天台那扇沉重、布满铁锈的防火门时,一股强劲的、带着城市尘埃气息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我几乎站立不稳。发丝胡乱地扑打在脸上,校服外套被风鼓胀起来。